王温舒哪里是人,分明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柏至侯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从八十岁的老者到方出生不久的婴儿,就被这个畜生上下嘴皮子一合,只能引颈就戮,坐在这里等死!
许昌支撑不住,嘭地一声坐倒在一旁的坐蓐上。
他抖得不成样子的手紧紧握住嫡长子的手,二人视线一对,嫡长子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许昌心中长舒了一口气,面上仍就脸色惨白地服药压惊。
好在长子知机,已然让人出去找德高望重之人向陛下求情。
若是柏至侯府亡在他手上,他有何面目去地下见列祖列宗?
王温舒看着柏至侯父子一番做派,面上带笑,心中也一丝波动都无。
现下早已不是以黄老之说治理江山的时候,汉室天下不再由窦氏做主,当今天子乃是真正的汉室之主。
柏至侯府一干勋贵,仍然看不清实务。
陛下接纳了董仲舒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就代表着他真得只尊崇儒家了吗?
如果是这样,他为何要任命笃信法家,奉行严刑峻法的张汤为九卿之一,掌管刑辟的廷尉?
整个汉室的所有有疑案件,秋后处决,乃至于汉律释疑,俱是由廷尉执掌。除了几个天子亲自处置的案件,所有的案件俱由廷尉执最终裁决。
廷尉是何等重要的一个官位,秩中二千石,整个汉室品秩超过二千石的不超过五十人,其中还有一众刘氏诸侯王。
只有蠢货才会相信,当今天子真得是用儒家那套礼仪仁爱来治理汉室。
要真是儒家的天下了,他王温舒如何会在这里?
他根本就不惧柏至侯府找任何人去陛下面前说情,甚至还促成他们。
许昌莫非忘了当初做了汉室丞相,事事听从太皇太后之命,对陛下视若无睹之时。
哪朝哪代有一个帝王是胸宽似海,气量胜天的?
他王温舒可从没在史书上看见过。
他只知道,柏至侯府请的人越多,请的说客分量越大,陛下就会更加忌惮。
柏至侯府就会亡得更快。
他们既然要自掘坟墓,他何苦要拦着他们。
做人要有成人之美,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王温舒将腰间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拿出来,掏出雪白的帕子,一点一点擦拭着,时不时哈一口气,笑容可怖地看着柏至侯府的所有人。
他的刀已经很久没有饮血了。
他都已经听见了它对鲜血的渴望。
再等等,再等等。
马上就能让你饮尽鲜血。
在人们的恐惧跟尖叫中,鲜血才是最美味的。
柏至侯府诸人几乎是在数着铜漏中渡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两个时辰。
窦氏已然晕倒了好几次,被府中侍医掐着人中,用针才将将醒转。
前院一阵喧嚣声中,天子使节,羽林监卫青在一众羽林郎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手持天子诏书。
柏至侯府诸人胆战心惊地下跪接旨,只希望那是他们所期望的诏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