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蕴殿里发生的事,外人无从知晓。
户部被猛然砸到头顶的重担砸得人仰马翻,随处可见忙碌身影。
户部尚书额头满是汗,对早朝时候燕云殊所提出的要求感到焦心,时间太短,户部能力有限,又怕做不出来会被重罚,只好硬着头皮做。
正当户部尚书忙得晕头转向时,外面来人通报说是刑部侍郎汪士奇汪大人来了。
户部尚书摸摸发白的胡子,平素里他与汪士奇最多点头之交,这人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
户部尚书心存犹疑,还是让汪士奇进来了。
端从汪士奇步履匆忙,神色肃然来看,对方这会儿来有事要说。
果不其然,汪士奇见他第一句话便是:“杨尚书,下官替长公主殿下来下请帖。”
长公主府。
燕穆清好些日子没睡好了,打从和淳于璞失去联络,她总是梦见儿子浑身是血,死状凄惨,因此夜不能寐。
燕穆清不是不知道淳于璞在谁手里,也曾想过法子将人救出来,奈何燕云殊万般防备,根本不给她机会。
越是救不出人,她越发焦躁,救不出儿子所得来的彷徨。
淳于璞被她视若珍宝,朝中谁人不知?这会儿找不到儿子的燕穆清却突然后悔起来,当初不该表现的如此明显,让燕云殊知道该如何拿捏她。
也将自己置身于不能再轻易动作的范畴里,说来也是奇怪,起初燕云殊登基,对淳于璞,对她都是十分信任。包括早先被她放在燕云殊身旁成妃的寒露,也都是百般得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知从何时开始,燕云殊变了。
将寒露打入承欢殿囚禁起来,哪怕人死了,也只是草草了事,没对外宣布,也不曾册封,仿佛死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侍女。对他们母子也不再如从前那般亲近,即便是有事相求,也不像是真心。
燕穆清将燕云殊登基至今的事悉数回忆,恍然意识到,从寒露不被信任,药丸被处死,燕云殊就逐渐脱离掌控,是她对淳于璞过分放心,以为他能搞定燕云殊,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
燕穆清头疼得揉揉太阳穴,如今睡不好,身体各方面都很疲惫,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淳于璞还在等着她。
她必须在燕云殊打算在淳于璞身上做手脚前,将人弄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静谧室内,旁边的管家从始至终没出过声,小心翼翼得看着她。
“淳于免墨回来了?”燕穆清睁开眼睛,眼神里全是冷意。
管家回答:“是,昨日刚回到淳于府,还未曾出来过。”
燕穆清皱眉:“他回来不可能那么安静,肯定是憋什么坏水,派人盯紧他,别让他坏了本宫的事。”
管家好声好气:“是,淳于府那边递信过来,说想请公主过府,商讨下公子的终身大事。”
燕穆清本就因找不到淳于璞心烦意乱,一听说淳于府那边还想插手儿子的婚事,更加厌烦,黑着脸道:“推了,就说此事本宫自有主张,无需他们过问。这些年来本宫说得够清楚,淳于璞无需他们过问,以后也请他们莫要过问孩子的事。怎么,如今年迈,还想要儿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太可笑。”
管家低头,不敢说话,看出她心情极差。
发泄完一通,燕穆清情绪稍缓:“以后淳于府那边关于公子婚事的事一律推了。”
管家应了。心里有点苦,这公子还没找到呢,该去何处找?
如若燕云殊有心将人藏起来,偌大的盛歌城,多得是能藏人之处,他们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去寻。恐怕只能由燕穆清出面和燕云殊谈谈,只是燕穆清要做的事一谈准要完蛋。
管家担心极了。
念头将起还没放下,便听脚步声匆匆而来,守在门口的小厮脸色潮红得跑进来,气都没喘匀道:“公主殿下,陛下、陛下传口谕请您进宫。”
该来的总归要来,燕穆清无比冷静,搭着管家的胳膊站起来,理了理身上淡紫色衣裙,这曾是他最喜欢的颜色,自他死后,燕穆清不肯再碰任何与紫色有关的东西,直到淳于璞失踪,她想通似的重新捡起来穿。
燕穆清皮肤白,即便如今年华不复,也自有风韵。
“你不必随我进宫,倘若傍晚本宫未能回来,你便将书房里的那封信给淳于免墨送去。”
管家大惊:“公主,这——”
“你还不听本宫的话了?”燕穆清呵斥道。
管家低头,颤声里含着些许不舍:“没有,老奴听命。”
燕穆清满意点头,如她所说,傍晚回不来,那铁定是燕云殊不放人,将她扣在宫里,以此瓦解掉她多年积累起来的人脉。当时燕云殊还在永乐,她收到消息,说姜衔玉没能成功杀掉人,她就意识到麻烦人不是宁逾白,而是燕云殊。
为赶尽杀绝,她派出多年心腹杀手阿十,结果人在灵州也失手被捕,下落全无。
也正是那时候,燕穆清意识到她该动手夺取皇位,好歹也要在燕云殊回来前,有个能与之谈判的筹码。
可惜她动作再快,也没能快过燕云殊,怪也怪她叮嘱不到位,让淳于璞没太放在心上,一心想往永乐去。
若是淳于璞肯听话待在潮州,成大事的可能会更大。
燕穆清淡然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帷帽戴上,遮住那张曾几何时也风华绝代的容颜,也遮住她眼中的决绝。
到底是老了,没能斗过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