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倒的前一刻，程默甚至以为这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最后一眼。而这一眼，让她看到正在为自己担心的白芷，如果，真的就在这一瞬死去，好像也没有那么不甘心了。

可是，这还只是一个开始。一个疼痛反复，却还死不了的开始。

程默已经不记得这是这个月第几次心痛了。

每一次心痛复发的时候，她都会瞬间失去所有的力气。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力按住自己的胸口，而外界的一切仿佛突然就跟她再无关系。

她手中的玻璃杯掉落在地，清脆的响声引来了白芷跟溯洄。

“小默默的心痛又复发了。”溯洄将地上的碎玻璃片一扫而空，以防程默在疼痛时不小心划伤了自己。

白芷继续用自己的灵力为她抑制住心痛。过了一会儿，程默的痛症减轻，人无力的靠在地上，还没完全恢复理智。

白芷将虚弱的她打横抱起，送回了她的房间，溯洄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一同跟了进来。

“你说这小默默也真是奇怪，为什么每一次心痛复发，只有你的灵力能够帮她遏制住？”

之前因为白芷为救程默，耗费了太多灵力，其他三只妖心疼他，便想着替他分担，可偏偏奇怪的很，除了白芷，其他三只妖身上的灵力不仅不能缓解程默的痛楚，反倒会令其加剧。

白芷用棉被盖在程默的身上，并替她将眼角还未滚落的泪珠抹掉。

这时候，凤夜鸣跟戬刚从外面回来，看到溯洄跟白芷都站在程默的房间里，便也一同走了进来。

凤夜鸣伸着脖子瞧了瞧躺在床上的程默，小声询问：“铁公鸡又犯病了？”

溯洄点点头。

凤夜鸣的表情也由之前的春风得意换成了一脸担忧。

戬在一旁喃喃自语：“这丫头，怕是快不行了吧？”

虽然一早就知道，可被人这么赤|裸裸地说出来，溯洄跟凤夜鸣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不爽。

对，因为一个人类的将死，而感到不爽，甚至还有点愤怒跟伤怀。

这是他们活了几千年的妖所不应该有的情绪。万般皆是定数，他们活了这么久，不应该不懂其中的道理。可是，万物皆有情，妖也做不到永远铁石心肠。

这半年多的朝夕相处，已经让他们成了朋友，他们无法在朋友即将死去的时候，还能那么心如止水。

凤夜鸣坐到程默的床边，看着她昏迷中憔悴的面庞，叹了口气，“虽然早就知道人类的寿命短，可真的看着她去死，还是觉得有点不舍。

四只妖同时沉默下来。

这时候，久未开口的白芷突然说：“我要带她回妖界。”

凤夜鸣跟戬面面相觑，之后，又都把目光投向一旁的溯洄身上。

上一次，他们曾因为这件事发生过争执，当时是程默主动站出来，化解了他们的矛盾。虽然后来，白芷也提到过要带她去妖界借取妖灵珠改命，可程默主动拒绝了。现在，白芷再一次提出来，估计是真的铁了心的。

可是妖灵珠为何物，溯洄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妖界圣物，存放在冥妖塔的第七层，自今还未有人成功闯过前七层，包括他。即便是妖界的现任妖王，也无法随意将它取出。何况，白芷只是一个修炼不到两千年的小妖，想去闯冥妖塔，纯粹就是找死。

“就算你带她回了妖界，你以为你真的就能闯过冥妖塔？”

白芷摇了摇头，神色黯淡，“我不知道，但我想试一试。”

溯洄说：“你知不知道，冥妖塔的每一层都是机关重重，一不小心，就会神形俱灭，为了一个人类女孩，值得吗？”

凤夜鸣跟戬也看向白芷，白芷的面色沉静，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执着劲。

他说：“我只知道，我不想她死。”

溯洄望着眼前的白芷，突然就想起了一千年前的自己，那个不管不顾的样子，简直跟那时候的他一模一样。他仿佛读懂了他心里正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那么强烈，而又无所畏惧。

“小白，你……”溯洄皱了皱眉，他不知道该如何劝他，毕竟，当年的他也听了太多劝导他的话，可他不也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么。

程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她听到了白芷与溯洄的对话。之前痛到麻痹的心脏，在听闻那些话之后仿佛又恢复了生机。她只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

程默勉强支起身体，靠在床头，望着面前四只严肃的大妖怪，轻声说：“你们都在……”

白芷见她醒了过来，便走到她身边，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轻声询问：“还痛吗？”

程默静静地望着他，笑容清浅，“不痛了。”

溯洄也转过身看向程默，表情有点复杂，他半责备半埋怨地说：“你这只铁公鸡，不痛了就快点好好休息，别老让人担心。”

程默乖乖地点头，小声回道：“不好意思，老是让你们跟着操心。”

凤夜鸣在一旁说：“你没事了，就先休息吧，我们先出去了。哦对，晚饭可以让慧子来做。”

随后，凤夜鸣拉着戬往外走，溯洄看了眼正目不转睛地望着程默的白芷，叹了口气，说：“那我也走了。小白，你刚消耗了那么多灵力，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白芷嗯了一声，继续看向程默，温柔地说：“那我也走了，你再休息一会儿。”

就在白芷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程默突然又叫住了他。她双手紧紧地握着被沿儿，目光慢慢地移向了窗外。

静默了半响之后，她说：“小白，你能明确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吗？”

白芷挺拔的脊背突然顿了顿。他未回头，而是背对着她说：“多则半年，少则……三四个月。”

其实，这个答案，程默早就知道了，之前因为有白芷赠与的手链护身，还没有觉得心痛难忍，可现在，就连白芷送她的手链也无法压制住她的痛症了。程默明白，那个劫数就要应验了。

如果天命如此，她愿意坦然接受。

一直背对着她的白芷，突然用一种不可抗拒的口吻对她说：“你放心，我还会继续帮你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