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以为,一切不泄密的情况下,等着于德水和刘茂盛把罪证拿到手,京城先把他们明正典刑,而那边同时动手便皆大欢喜,但是还是可能被察觉了。而且先下手为强,并且差一点点,就真的要了他的命。
“周兄弟?”禁军巡逻的人到了,军官一眼便认出了周哲,随后下意识的喊出了声。
“关西海,真的巧居然是你,今天可让你看到我这狼狈样。”周哲惨笑,然后挥挥手。关西海靠了过来“不要大声说话,把我和这几个随从抬去天书,用布把我脸盖上。你们几个该哭,就哭。”
“哇啦!侯爷你死的好惨啊!”段湘四捂着箭伤,一脸血泪,堪称影帝级表演,反而是其他众人略显尴尬。不过即使不哭,那神情也是愤恨不已,这也就足够了。
詹棋丽一路默默流泪都不知道怎么到的天书门,她的手下不是重伤,便是已经过了气,她的前路,一片雾霭。
出了这么大的事,封城是肯定的了,灯节的第一天,当街刺杀朝廷命官,这是大事,皇宫的门开了,派出了黄却去到天书门查探。大街上,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人们依稀记得,上一次,也是周哲,这一次,他会死么?
第二天,流言开始传播,有声有色,什么版本都有,当然也有人看见,周哲是被抬进天书门,脸上盖了白布的。
“周哲死了?”别说四大派,马执事听了这个传言都不信,那么个人精就这么死了,肯定不会的。
“你亲眼看到他闭气了?”黄引问身上包着绷带的那名弓手。
弓手虚弱的回道“我射中了一箭,自背后贯穿前胸,后面拖了很久,应该死了。”
“我不要应该,或许,也许这些不确定的答案。告诉我,死,还是没死。”黄引有些疯癫的问这名弓手,他真的在崩溃的边缘。
弓手显然是害怕了“死,肯定死了,破阵矢,谁能扛得住那一箭之威?”
“死了!哈哈哈哈!不管你是不是和我天宇阁过不去,哈哈哈哈!你还不是死了。”黄引笑的畅快,而周哲,正享受着陈醉和辛追的药膏待遇。
陈元厚很气,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林小二在门外,看着跪在廊檐下的几个门下,虎视眈眈。
“元厚,你准备怎么做?”孙国柱问气哼哼的陈元厚。
“还能怎么做,连根拔起。”陈元厚丝毫不掩盖杀气,到这个程度,就是不死不休。
“明疼,疼,疼,明正典刑。”周哲被动到了伤口,疼的直哼哼。辛追只能给一个抱歉的眼神,其他人,直翻白眼,就这?
“也好!不过一定要当我的灯芯。”吕一彪狠狠的说道,在京城,还是在晚上出了事,他能不愤懑?
“你能不能不那么渗人。”潘倚风白了吕一彪一眼,吕一彪顿时泄气。然后就听潘倚风继续说道“明正典刑,怎么个明正典刑,这都打到脸上来了,以后咱天书门的招牌还要不要挂了?他天宇阁算个什么东西,即使是四大派又怎么样,老陈你使什么眼色,肉吃多了中风了?孙国柱你给句话,你要说咱们就这么算了,我现在就去把天书门的牌匾取下来当劈柴烧了。以后我也不来了,竟是这些不着调的事,商量商量商量。”
潘倚风这次是真开启了群喷模式,孙国柱和老陈被说的无言以对,整个大厅里就只剩下潘倚风的声音,声音好听,但没一句好言辞。
“师娘,您消消气。”杨觉一头黑线倒了杯水奉上,潘倚风一言不发,坐下,脸朝外。虽说她不会真的把天书的门匾给烧了,但气话就是表明态度。
陈元厚终于开口了,“周哲,你派出去查证的罪证够么?还有,你这诈死回门是想做什么?”
周哲披上上衣开口“恐怕不够,光西山派和临西城的驻军证词,顶多把天宇阁雇佣杀手的事坐实,但还罪不至灭派。而且昨天夜里的事,并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是天宇阁动的手,虽然明眼人一看便知。”
是的!确实是一看便知,大明大亮的破阵矢还粘着周哲的血迹就丢在一边。还有数根弩箭,和被魏蓝射落的破阵矢以及一些散修的尸体都在门外放着,可是服不了众,你天书死一个弟子就要灭人家一派,你以为天书无敌天下?
周哲继续说到“原本我打算先去找三位勋戚谈话,逼他们在开衙的时候去告天宇阁侵吞他们的矿场,再用刘茂盛和于德水带回来的罪证形成舆情压制并且制裁天宇阁,而河西,已经生米煮成熟饭,算是先斩后奏了。我顶多惹得一身骚。而且原本即使黄引他们不知道我找颜辅城问了什么,现在估计也应该知道了。我实际,也不在暗处了,只是心照不宣。”
李九阳明白了,周哲这是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叹息道“但是现在这事情出了,若是真的动手便是大盛的意思了,你不想令大盛担上不教而诛的恶名是么?哎!你的心希望父皇也许能明白吧!”
一声叹气大家都明白,事情变复杂了,众人恨黄引差点要了周哲的命,更恨他手段的高超,这个时间点,卡的太好了。
陈元厚死死的盯着周哲“诈死还没回答。”
潘倚风一个白眼“老陈你讲话就不能好好讲?”老婆大人发话了,陈元厚尴尬的摸摸鼻子,等着周哲的发言。
“现在,黄引他们已经心生警觉,若是消息传入河西,整个天宇阁就动起来了,对于劳师远征的飞剑山庄和那一万禁军有害无益,本来我还打算寻个由头过去,然后把京城的事情甩给大师兄。”周哲有些不好意思“现在,这里只有麻烦各位长辈了。我现在带人去河西。”
陈醉恼了“小师弟,你不要命啦!你现在这个伤弄不好还是要丢性命的,而且若不修养,到时候好伤了根本就迟了。你若不想日后天天咳嗽,阴雨天伤痛发作你就去。”随后给辛追使了个眼色,她知道,辛追肯定不同意。
周哲无语,辛追懂了陈醉的眼神,随后看着周哲,你要去我就死给你看的眼神。
“你就在这里养伤,面壁思过。”孙国柱面无表情的开口了,众人闭口不言,掌门发话,怎么都得听着。而下一句让周哲和辛追对孙国柱有了新的认识,天书不是软柿子,天书的掌门更不是,而且动起刀子来,快准狠。“李九阳你去找四大派谈判,就说此次事件,只针对天宇阁,哪个插手,便是和天书门为敌。”顿了一下“至于利益干系,等周哲伤好了,再去找他们谈。”
潘倚风问道“那京城的黄引,黄云翼怎么办?”陈元厚终于嫌弃老婆话多,小声说了一句:“就你话多。”
孙国柱继续说到“潘倚风,焦大军,吕一彪,袁缘,方芳,杨觉。”被点到名的人纷纷起身,孙国柱最后的声音不大,但是杀气足以让大盛任何一个门派抖三抖“剿灭他们。”
辛追开口“算我一个。”
林小二在门口也喊道“我也去。”
门外跪着的詹棋丽索鄂和段湘四也纷纷请战,无论真心实意,还是表明心迹都要表态,哪怕坐在廊檐下的花赞。
孙国柱看了辛追,林小二和外面的众人淡淡说道“这是我天书家事,不劳诸位。你们要报仇,是你们自己的事。”周哲此刻仿佛第一次感觉到天书的强大和骄傲,哪怕是去报仇,其他人都没有资格和天书一起,只能以自己的名义,这种骄傲还带着古板和自矜。
周哲身为天书弟子当然不好说你们都去吧这种话。只能说道“你们几个都陪我面壁思过。”
孙国柱看了一眼周哲,没再说什么,然后走出了大厅。
其余人,自也是各自去准备接下来的战斗,大厅里,只剩下不能动手的几人。周哲扭头问陈元厚“掌门师伯这是去哪?”
陈元厚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周哲“你事情办砸了,掌门师伯去皇宫替你擦屁股,禁军是你随便调的么?还好知道用酒把关西海灌醉,否则连带着他也跟着你不好过。要知道,陛下虽然宽宏,虽然信任我天书,但他也是一国之君。”
这点,周哲必须得承认,自己做的,确实是过线了,哪怕是为了大盛的安慰着想,可越界,毕竟是越界。只是可惜的说道“棋差一招,怎么他们就发现了呢?”
“他们不一定事先就发现了。”陈元厚说道“若是事先就发现了,第一时间肯定是回山门,并且联络其他门派许以好处,先稳住局势。只要山门不倒,一切都有的商量。举个例子,曾经有个人,每次在孩子过生日时都吓唬他,后来,每次到了生日这天,这个孩子都惶惶不可终日,哪怕没有人吓唬他,也没有危险,但他依然恐惧。黄引就是这样的孩子,一直在做事,他的神经崩的太紧了,一有风吹草动他便立马惊醒,你把颜辅城的墙给砸了,他便是怀疑了。”
陈元厚不用再说了,周哲明白了,肯定是这里出了毛病,否则惶惶不可终日的黄引和黄云翼不会做如此事情铤而走险,也许在他们的思维里,只要把周哲干掉,他们就睡的踏实了。可他们怎能料到,周哲下手那么黑,已经让手下去掏他们的老巢了,而不单单是调查。而且,灯节会上的偶遇,恐怕不是偶然,而是确定目标了。
“爹,你说的那个孩子,好像是我吧!”陈醉一脸不高兴,“举个例子都举不对,一个词惊弓之鸟便好,或者千日做贼,做贼心虚。”
陈元厚的意思,周哲明白,一个父亲给女儿道歉罢了,只是太肉麻的,说不出口。只能给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希望自己以后能给他们创造出个机会吧!不过无论如何,意思他是明白了,并不是自己泄密做事不周全,而是漏算了走在钢丝线上人的心里,他们其实离崩溃,只是一线之隔而已,自己动了钢丝,他们怕查出什么来,铤而走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