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沈府的马车正飞快地往东安门奔去。
只见那车上的帘子因为疾速的奔驰而被风轻轻地掀起了一角,窗内刚好露出了一张年轻俏丽的面庞。
那女子身穿一件妃色海棠纹织金小袄,底下搭着一条浅碧色褶裙,袄裙相接之处,一段细腰盈盈可握。她梳着时下最流行的双飞髻,瀑布似的乌发轻挽至耳后,额间点着一朵绯色的芙蓉花钿,朱唇浅笑,面若桃李。
除了这位娇媚可人的官家小姐外,那马车上还坐着一老一少两个仆从和一只纯黑的卷毛小狗。
眼下女子正抱着那只小狗,一边拍着它的肚子,一边轻哼着小曲。
秦嬷嬷坐得稍远一些,何况她早已上了年纪,有点耳背是在所难免,故而根本听不清楚自家小姐在唱着什么。而桑儿因为要替小姐看茶,所以是紧挨着沈娆而坐,此时她已经被那曲魔性的歌谣给洗脑了。
桑儿:……
我像风一样自由,像是你的温柔,无法挽留……
沈娆一路上都在摇头晃脑,哼哼唧唧地,仿佛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进入到了单曲循环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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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安门。
与此同时,皇城内一名身着一品仙鹤补服的男子正大步朝宫门走来。
只见他的身边还站着一名侍卫打扮的年轻男子,那男子一身玄色飞鱼服,腰上还挎着绣春刀,一枚小巧的铜制令牌隐没其间。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前后脚地往宫外走去。
“天家昨日已经正式下诏,着顾将军不日即刻回京。听说是为了给大长公主贺寿,可是我怎地记得祖母她老人家今年过得好像不是整寿啊?”那男子一脸困惑地向走在他前头之人发问道。
然而那名被问到的男子闻言后,只是稍稍慢了慢自己的步子,针对来人的问题他并没有作答。
“诶诶……你走慢点啊。走那么快,难道是府中藏了美人,急着赶回去办事?”后头的年轻男子说罢,立马露出了一种不可言说的表情。
前头的男子依旧一言不发,丝毫没有理睬同伴口中的玩笑。
“嘿嘿……”
“不是,说真的。北镇抚司刚接了一个案子,所以我马上也要启程去通凉公干,通凉距离凉州不远。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大表叔的?”那人见他一直未有回应,便从刚刚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又变回成一本正经道。
“无。既然小公爷还有公务在身,我便不耽搁了。请!”男子待出了宫门后,终于停步道。
“诶……二表叔,不带你这样的。人家只是没事和你聊聊天而已,干嘛总是冷着一张脸。笑一笑,十年少。我跟你说啊,就你这样是很难娶到二婶的。”只见那名被称呼作小公爷的年轻男子依旧站在一旁絮絮叨叨的。
“二叔,这你就不懂了。我跟你说啊……这个撩妹嘛,关键还是要主动。你看哈……”男子见面前之人突然挑了挑眉,以为他对此也十分感兴趣,于是开始兴致勃勃地就要现场教学起来。
只是还没等自己说完,一旁的侍卫就已赶了过来,要请他立刻上马。
“雅之侄儿一路顺风,老夫就不送了。”宫门前的绯袍男子扬了扬手道。
嘿……到底是哪个缺心眼的,还给了我的宝马一蹶子!就这么巴不得我走是吧?
“二叔!二叔!你这也太不近人情了,而且我说了不要叫我的字,叫我……”雅之的声音渐行渐远,那一人一骑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大人。咱们真的不用给将军去信吗?皇上此时突然下旨,恐怕……”这时候齐铎也上前小声道。
“谨遵圣旨,不得胡言。”顾禹同听闻,马上便抬手止住了下属的话。
圣上急诏兄长回京,那想来应是觉得即便是将兄长放在凉州,他也无法安心。甚至为了防止朝中的公侯勋贵们求情,眼下还特地支走了赵雅之这些人。圣上当真是用心良苦,看来大哥在京城是有的待了……
而那位名叫赵雅之的男子正是顾禹洲和顾禹同的表侄,德昌大长公主在四十三年前嫁与了老沛国公赵耘,赵雅之便是老沛国公的嫡次孙,当今的沛国公赵夔的次子。当时与德昌公主同年出嫁的还有她的亲妹妹昭成公主,而昭成公主就是先平西侯夫人,顾氏二人的母亲。
正当这边的叔侄俩才在宫门外不欢而散时,另外一辆马车上的沈娆也是满脸的不高兴。
搞什么嘛……自己满满一壶茶都快喝完了,怎地爹爹还不出来?唉……可惜这里是皇城禁内,像她们这种官家女眷本就不该抛头露面,所以这下也不好直接差人去问。
沈娆现下只能一边无聊地磕着瓜子,一边等着不知何时才会出宫的沈太师。可是直到她瓜子都磕累了,已经迷糊到要犯困了,也始终不见有小厮近前通报。
沈娆方才已经完全要睡着,突然桑儿的一声尖叫立马将她的神识全都拉了回来。
“小姐,不好了!小可爱……小可爱不见了!”桑儿经马车这么一颠簸,刚才也是累得直打盹。但是就在她将睡未睡时,她猛地发现脚下那坨黑乎乎的团子居然不见了。
而秦嬷嬷就更不用说了,老人家觉多,特别是经午后的日头这么一照,人早在半道上就眯起了眼。所以现在谁也不知道,小可爱究竟是何时不见的。
沈娆:!!!
什么?!小可爱不见了?沈娆听闻之后,大吃一惊。于是她立马就跳了起来,遂开始在那辆本就不是很宽敞的马车上翻找了起来。
箱笼里头?没有。
坐垫底下?没有。
矮几底下?没有。
秦嬷嬷的屁股底下?没有。
沈娆桑儿:……
完了,小可爱一定是中途跳车逃跑了!
就在桑儿刚一拉开帘子,打算向前头赶车的马夫询问时,忽然那车外传来了一阵奔走呼喊之声。
“咦……这里怎地有条狗?大胆!哪里来的野狗竟敢在皇城门脚下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