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昭接诏后捏着诏书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帅帐里沉闷了许久,再出来的时候,眼睛都憋红了,满身的凶神恶煞常服都压不住,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身上的心毒都有些蠢蠢欲动,全身血脉有沸腾之势。
足足十几个深呼吸,她不停得告诫自己,还有回旋之地,还没有到山穷水尽,总还有办法的。
憋红得眼睛才慢慢消下去一些,却又好像被抽离了精气神,变得疲惫不堪。
原来王权霸业是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一个时辰后的楚王御书房,楚珉正在马不停蹄得批阅着各地呈上的奏折,嘱咐着高相时刻关注楚北可能会出现的雪灾。
白昭把随身携带的佩剑都留在了军帐,只带了那份诏书孤身前来,连墙也没有翻一个,规规矩矩走了一百零一级台阶,像是一步一步得倾听着帝王之路。
她与从殿内刚出来的高相擦肩而过都不知觉,一直到被刘公公请去内殿,她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见到楚珉的时候,一路上想的千言万语也哽在喉间,堵得她一阵胸闷气短。
与平日里的军礼不同,双膝下跪砸得地上一声闷响,让人觉得着一砸膝盖都得粉碎。
“请王上,收回成命。”
白昭的声音,如同战前誓师一般的嘹亮,在殿内回荡,到处充斥着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决心。
楚珉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一旁的刘公公手上都捏了一把汗。
楚珉看着她一动不动得跪在下面,对刘公公说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宫女奴才们赶紧跑了,刘公公垫后,贴心得关上了殿门,犹如缩头乌龟般得缩回了自己该呆的地方。
楚珉放下笔,摘了手上的扳指放在案上,缓缓走下来。
“理由?”
胆大包天的白昭不仅没有回答他,还反问起来,“王上又为何煞费苦心得要娶我?”
楚珉嘴角一勾,“寡人要的人,还有得不到的道理?”
如此霸道,倒是真的无愧他作为一个王了。
白昭也不想激化,试图说服他,“王上贵为一国之君,末将无德无能,担不起赤阳候的称号,更担不起王妃的职责。王上若是担心末将的兵权旁落,我愿对天起誓,绝不会发生,若是遇到命定之人,末将,愿交出兵权,退隐江湖。”
楚珉的脸色沉了下来,“退隐江湖?你就真的觉得,寡人想纳你为妃,仅仅只是担心兵权旁落吗?”
白昭头都没有抬,“王上的心意,末将不敢随意揣测,但是末将的心意,还请王上明鉴。”
如果此刻她能抬头看看,会发现楚珉的眼眶红了大半边,一口一口得吐息着粗重的气息,惆怅得让人心疼。
他背对着她,说道,“阿离,我在你眼里,除了是王上,就没有其他的了吗?”
白昭看了看他的背影,成熟男人的气质与锦衣玉袍相伴相生,是多少少女的做梦都想嫁的人啊。
“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哥哥。”
楚珉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仍然不死心。
“难道你对我,就从来没有过多余的感情?”
白昭坚定道,“珉哥哥是天之骄子,阿离不敢有非分之想。阿离是奔跑于草原的野马,是翱翔于九天的鹰,从来不属于深宫后院,从前不属于,往后也不会属于。”
楚珉回头皱着眉头,阴恻恻道,“难道你想一辈子行将沙场,不得善终吗?”
白昭对上了他的眼神,宝剑锋从磨砺出,恐怕就算是她的父亲还在,她也依然不会服从。
“若这就是我的宿命,我心甘情愿。”
楚珉缓缓蹲下身来,盯着她坚定无比的眼睛,真是一双生得漂亮的眼睛,雪亮通透,纯净无瑕。
“寡人想护着你,寡人想许你一世荣华,倒像是委屈你了?”
白昭低下头,抱拳抬手,“王上的好意心领了,只是粗鄙之人享不了荣华富贵,白家的人,也不需要别人来保护。”
楚珉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攅成了拳头,以白昭的脾气不会轻易得接受是意料之中的,但是没想到她会如此不识好歹。
他甚至都想将她软禁在宫中,折断她的翅膀,毁了她的羽翼,让她除了自己再也没有人可以依靠。
翱翔于九天的雄鹰一朝断翅,还不如一头扎进水里淹死。
“你回去吧,没什么事就在府里别出来了,军务就交给其他人处理,直到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进宫来吧。”
白昭依然跪在地上不动,她现在特别想破罐子破摔,干脆把所有责任一推和宗毓一起浪迹天涯算了。
楚珉口口声声说的爱意也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但是他一定是忌惮她手中的兵权旁落一定是真的,这样的兵政中央集权,可以把自己打造成一个真正刀枪不入,还无后顾之忧的帝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再也没有谁可以威胁他的地位。
一段明摆着的政治联姻,偏偏还要与感情画上等号,像个四不像的妖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