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内平静如水,偶尔只有送饭送水的狱卒来晃一圈。
而宫闱内,因为楚珉的气场咄咄逼人,倒是紧张起来,人人都生怕在这个时候触了他的霉头,不由分说得怪罪下来。连高婵都小心了许多,献殷勤都把控好尺度了。
宫城外,富阳大街倒是没什么不同,就是以往家家户户从国寺求过来的凤凰天神符咒都从门窗上揭了下来,换上了普通的“福”字和财神爷。
富阳楼中飞出一只信鸽,小翠的手刚伸回来,就急急忙忙得往屋内赶。
“公子,都按您说的办好了,信鸽也放出去了。”
陈易眺望着远处的宫闱,攅着手指,“嗯,看造化了。”
小翠吃惊道,“公子,不是十拿九稳吗?”
陈易解释道,“十拿九稳?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毓儿他,若得罪的是其他任何人,我都能捞出来,唯独这个楚珉,心思深重,疑虑不断,他迟迟未对他们二人判决,若我猜的没错,应该就是谁也不信,等着谁的狐狸尾巴先露出来。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反而会害了毓儿。”
小翠点点头,“那,公子,就凭这一封信,就能让楚王,相信玉公子?”
陈易用手指凌空点了点,“你啊,还是这么天真!”
小翠低头心甘情愿的受着教育。
“当然不是让楚珉相信毓儿,现在这样的局势,谁被求情,谁就会危险,就会多增添上疑虑。我特意让你找的那只信鸽,是魏国联络用的,用它来伪装成魏国派给叛国贼的书信,再佐以文字表示慰问,与商讨下一步如何夺回十三州,那么楚珉看到会怎么想?”
小翠猜测道,“信鸽能无意中被他们劫到,那就说明,叛国贼真的就在丹城里。商讨下一步,那……楚魏边境就有危险!”
陈易满意道,“也算是跟了我这么久了,不算太笨。楚珉不会拿自己的国本开玩笑,现在唯一还能自由活动的,只有尹伊,白昭当年接手大军都吃了不少的苦,好不容易才坐稳了这个女将军的位置,而她,除了她的暗影卫,就那三十个人,想要大军再服从一个女流之辈,还不如楚珉亲自上。”
小翠补充道,“所以,白昭和玉公子之间,他必须选择一个。”
陈易接道,“毓儿所犯之罪,可大可小,全看他的心情,而白昭,已经亲口承认了是自己杀了部下,就算他再压消息,军中也一定有所耳闻了,他若是还有点脑子,都会选择相信毓儿。”
“公子,那这样一来,原本还模棱两可的叛国贼,不就变成了真的了吗?而最有嫌疑的白昭不就……”
陈易叹息一声,“没有办法,只能这样了,我所想的,是只要能把毓儿平安得救出来,其余的,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就怕,楚珉会糊涂,若是计划失败,就只能走险招了。真是不喜欢这种,我把控不了的事啊。”
小翠欠身道,“玉公子吉人天相,况且还有公子相助,一定会顺利渡过难关的。”
陈易勾了勾嘴角,依然望着宫闱,有些惆怅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公子,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玉公子,奴婢可都看在眼里……”
陈易没听接下来的冠冕堂皇,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若是当初他没有想方设法逼白昭退隐,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宗毓也就不会遭受今天的牢狱之灾。
从军政着手是毋庸置疑的,大禹治水在疏不在堵,也许自己苦心为他铺的路,当真是堵错了地方吗。
可是现实从来不会给任何人重来的机会。
王宫里果然截获到了那只特意安排的信鸽,楚珉也果然顺着他的言语,想到了应该想到的结果,盘桓了许久,思量了许久,最终对刘公公说道。
“传令下去,宗毓目无王法,顶撞朝堂,罪无可恕,念在其劳苦功高,罚半年期的俸禄,命其以戴罪之身,安抚大军,时刻关注魏国的动向,不得有误。”
刘公公欠身领命,又补了一句,“那……白将军?”
楚珉火又窜了起来,“什么白将军?大楚没有白将军了!”
刘公公给自己掌了两个嘴巴子,“奴才说错话了,奴才有罪,奴才这就去办。”
楚珉将那封书信收了起来,阴郁道,“还说没有,信鸽都找到宫里来了,全都是在骗寡人,满口谎话!让她自生自灭去吧!”
刘公公只好作罢,退出去去做他吩咐的事了。
宗毓这回没有睡觉,可能是这些天睡得昏天黑地的,也有可能是因为被刺激的。总之他丝毫没有倦意,就算在听到白昭肺腑之言后,也依然绞尽脑汁得想办法。
只可惜身在囹圄,纵然三头六臂也施展不开。
兄长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他一定会想办法的吧。可是阿离该怎么办呢,楚珉的态度已经近乎疯狂,其中包含的欺骗与背叛之情,怕是会下意识让他对白昭不会再信任。
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从脚步声能听得出来,有一群人正在往这里赶。
又会是谁?又会是什么事?
他依然木讷得坐着,一动不动,一点都不好奇是什么人来了。
直到他被松了镣铐,他还有些蒙,呆呆得看着刘公公,听着他戏子般的声音。
“宗将军,传王上口谕,你自由了,快些回府打点,速速处理军务。”
宗毓瞬间并不在乎自己,追问道,“那阿离呢?阿离怎么样了?”
刘公公摇摇头,“宗将军,现在谁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若不是截获了魏国传来的一份书信,你都不一定能保下。你还是先出去了,再从长计议吧。”
刘公公已经点得很透彻了。
别再作妖了,能保一个是一个吧。
宗毓冲出牢门,扒着隔壁的栅栏往里望,白昭衣袍上的血渍都干涸了,正虚弱得靠在一边昏睡休憩,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把她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