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水井前,打上半桶水简单洗漱一番,就着水盆中的倒影看清自己的面容,颇有些欣赏地又仔细擦擦脸。接着他轻声走到柴房,在一捆枯柴下摸索一番,取出一柄接近三尺的木剑,又从自己屋内枕头下取出一个乌黑弹弓,这才往城南奔去。
他一跑开,风便往脸上软软地扑来,不多时便到了人头攒动的城南集会上。
正中秋,和风煦日,白云婉转,远望天际一片蔚蓝。
每月初和月中时,在赵国邯郸城内的南广场都有集市,以邯郸为中心,方圆三、五十里的人们会来置换生计物资,生计不愁的富户也可以将剩余的物资换成金银、钱币。集市上各类米粮、衣锦、首饰、小玩意应有尽有;农户、猎户、官家家眷、商户等形形色色的人,鱼龙混杂。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但这热闹的集市还没有散去的迹象,原本热闹的南集上有一群孩子嬉闹奔跑,赶集的人潮因此显得更加激荡,发出阵阵嘈杂声。
少年见了这班差不多年纪的顽童大军,立刻扬起手中木剑加入进去。
“司马风,我们等你好久,只好先操练起来了。”孩子中一个壮实的少年说,他也不过十三四岁模样,却几乎有成人高了。
“不碍事,我们再去冲杀几番!”刚赶到的司马风说。
“你怎么一点军纪也没有,这时正当秦军进犯赵国,你还睡大觉。”另一个少年说。
“翼将军息怒,我这就随你还有羽将军操练起来。”司马风答道。
“风将军这叫后发先至,翼弟不要多说,趁着人多再冲杀几回。”壮实的羽说。
司马风便和刚才交谈的两个少年为首,一起手举木头刻成的短剑,带着后面一帮孩子不断在人潮里穿插。
“哪来的野崽子!”
“滚!”
“哎哟、给我站住!”
顽童大军不断引起人们叫骂,反而引以为乐,耍得更加起劲。
不到正午就有脚程远的赶集人离开,眼见人潮由密到疏。顽童大军见不热闹了,渐渐也没有了冲杀的兴趣。为首的三个小将军见人少了,带领顽童大军停在了集市角落的大树荫下,正聚在一团正在兴高采烈地讨论刚才的战况。
“报!我刚才冲杀五次!”
“我刚才撞了七个人的屁股!”
“报!我刚才在那个官小姐的裙子糊上了泥!”
“很好,你刚才冲杀七次,军功显赫,本将军把自己的佩剑赏给你作为嘉奖,希望你半月后的集会大战时能奋勇杀敌。”羽将军大声说道。他是持玩具木剑的三个领头小孩之一,也是一群孩子中身材最高壮的。他将手中的木剑高高举起,在其他孩子闪亮亮的期盼眼神中,缓缓交到了一个没有木剑的孩子手中。
那孩子接过剑,随即顽童大军中爆发出一阵欢呼,“羽将军威武!”
其他孩子手里都空着,眼巴巴望着得到木剑的孩子,纷纷伸手去摸那把结实的木剑。
“翼将军,你的剑也奖给士兵吧,“羽将军对着翼将军说,并将手搭在他肩上,低声道,“翼弟,过几天我让叔父再做两把。”
翼将军还在犹豫,司马风已经把插在腰带里的佩剑取出,递给了冲杀中总是最前头、引起骂声最多的孩童,说道:“勇士接剑!”
孩童中又爆发出一阵欢呼,“风将军威武!”
翼将军在羽将军的怂恿下也取出了短木剑,交给了一个冲杀中喊的最凶的孩子。在一阵欢呼中,三个小将军又带着大军汹涌地涌向集市另一头。
“喂!”一声粗犷的呼喝响起,顿时盖住了孩童的呼叫。
这个声音继续大声说:“你盗取我的钱袋,往哪走!?”
司马风等人停下,只见一个壮汉用身躯拦住了足以两马并行的路,在人群中显得威风凌凌。
“癞老大又欺负生人了,我们去耍耍他。”司马风说。
“走!谁不去不是好汉。”羽将军说。
其他孩子本有些害怕,但见身材高大的羽也带头立刻起哄跟着去了。
周围的人都议论纷纷,渐渐围成了一个大圈。
“小心点外乡人,癞老大又在讹人了!”有人站在人圈外喊了声。
“是谁多嘴!不想找揍就闭嘴!”癞老大望向四周,顿时围观的人都禁声了,这一声像比赵王的王令都管用。
顽童们却不如他意,他们仗着个子小,从人缝中挤进了人圈子,拍着手齐声唱到:“癞老大,屁股大,腰像水桶,爱讹诈!癞老大,饭量大,腰像水桶,爱讹诈!”
癞老大脖子上青筋直冒,“一边玩去。”他说完大手一挥低头瞪了这些孩子一眼,三个小将军早已带着其他孩子躲出人圈,在远处继续唱“水桶歌”。
癞老大大概想起还有个待宰的肥羊,也就不去理会那些孩子了,继续拦着中年人,说道:“说吧,你偷了我的钱包想怎么了结?”
被壮汉拦住的中年人是个生面孔,虽然身穿麻质粗衣,但面容华贵。他也不答话,只是双手抱胸,好像其他看热闹的人一样,望着眼前八尺大汉,脸上带一抹笑。
“我去把癞老大引来,你们准备好泥块埋伏他。”羽将军在远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