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光芒探入青帝庙内,无数纤尘在光束中飞舞,如不知疲倦的精灵。
月风感到光线变化,静坐中睁眼,细尘无处不见,他肉眼难以看得细微,就展开神识去抚触无尽纤尘颗粒。他自从徐福传道以来,每日都要反复默念道德经加以温习,此时感到这数不尽的灰尘飞舞,毫无规律可言,忽上忽下,实在无法预料这些尘土的去势,一时入了迷。
他全神去观察,不自然将神识延伸开来,把方圆近百余丈笼罩在神识感触范围之内。他这一展开神识,立刻感到庙内庙外有些差异,庙内有股及其细微的火灵力充斥其中,源头在庙门口,如同泉眼不断将灵力朝里极缓慢延伸。只因这异样的火灵力实在微乎其微,竟然整夜都没有人察觉到。
他暗叫不好,神识所感,火灵力源头之处是一团药末,正是洪图给河梭治疗伤势后随手落在地上的。难道洪图早已布置下毒药?他潜运灵力畅通无阻,正要站起,感到全身酸麻无力,又跌坐地上。
海棠朝他一笑说:“怎么啦?一早晨看到我连路也走不动了么?”她跟着要站起,也无力又坐下。梨婉已经警醒起来,她微微一活动手脚,说:“糟了,我们中毒了。”
月风苦笑说:“万毒宗果然名不虚传,进来说话吧。”他神识早已经感到一人从极远以轻功奔来,此时已到庙外。
对面吕贤、玉灵、不小,也听到了他们的动静,不小已经忍不住骂起来:“哪来的小人,有本事跟我对放,这样用毒算什么?”他们也中毒了。他们本是来临时落脚,却突然卷入了一场祸事,只好暗叫倒霉。
一个红衣男子走进庙门,颌下短须,正满脸笑意扫看庙内。他狠狠看向不小,眼神如小刀尖刻。不小想起几次惹祸都是多嘴引起,竟闭上了嘴,老实起来。
来人正是梨渊。他跟随洪图溜走后始终觉得这些祸根不除,难以安心,于是苦求洪图助他除掉旧日同门。洪图昨晚也没料到会碰上黄泉,光听名字就让人头疼。他本就不是甘心离开,随即交给梨渊一段深黄木头,教他在几里外顺风点燃,等天亮再去庙里查看,如见众人中毒就可以趁机行事,而打定主意自己不露面。他亲自在河梭受伤时上药,便是留下的后手,这药粉本是治伤灵药,但一受到几里外燃烧的药引牵引,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极缓慢放出他赖以成名的“三里倒”。这毒术施展后无色无味,一旦发动就潜移默化地在空气中传播,身在其中就算神识灵敏也极难发现;中毒者被毒素侵入体表四肢,让人身体麻痹,灵力可运转自如,但是身体酥软无法动弹。
众人静坐庙中,经过一夜微弱毒气熏蒸都没发现异样,就连梨婉、海棠精于医术、毒术都没有察觉。月风神识就算百丈有余也探不到有人动手脚,因为药引在三里外顺风点燃,任谁也发现不了。
梨渊看看场中,见几人都在,唯有黄泉没有被毒住,心里又有些忐忑不安。他强压心里惧意说:“咱们争夺百草经的比试还没完,不知道哪位下场比试。”
众人听他说话的语气留有余地,稍微镇定了些。
“你这白眼叛徒已经不再是本门派的人了,现在梨婉已经是代掌门了,你还争什么?现在离开,念在同门多年只将你逐出神农派,不再追究。”海棠软坐地上,倚着墙壁,气势凌人地说。
梨渊双眼在她娇躯上打量,说:“海棠长老还会有手下留情的时候,我倒想看你现在全身无力怎么追究?”
海棠说:“你只要对我稍加无礼,我师叔祖可不会放过你?”
她直接搬出黄泉,立刻奏效。梨渊惊疑不定,心想:“今天不能一并铲除,万一被黄泉知道了后患无穷。”随即展开日间对待海棠的笑容,又恢复对海棠的恭敬,说:“各位,我本与各位没有仇怨,有的更是同门,大可以不必生死相见。我不过想一睹本门经书,不如我们化敌为友,我只要半本经书借阅半年,必定完好无损归还。”
海棠气的满脸通红,刚要呵斥他,被月风轻轻挥手挡住,他说:“我愿意给各位做个见证。只是神农派现在由梨婉做主,全由她定夺。”
梨渊说:“有月风先生居中调停是最好不过,如此,我只好请梨婉掌门走一趟了。”他接着把地上梨婉扛起,避开在地上挣扎阻拦的梨升,转身就走,片刻已经在庙外远处,遥遥传来声音:“我带走梨婉代掌门,她说出经书下落我就放她安全离开。”
苏颖说:“这人简直狡猾狠毒,厚颜无耻,竟然不多拖延片刻。”
月风说:“他来时已经想好对策。我们能留下一条命,全依仗黄泉先生威名。”
吕贤等人见危机如同一阵风吹过——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是他们却一阵后怕,只觉比生死斗法还要惊险,心想:梨渊如果不是顾忌海棠等人的长辈报复,只怕这里所有人都会被杀人灭口。
“这小子,可别让我再见。”海棠恨恨说。她从来没有吃过亏,这么一晚接连受挫,想起刚才其实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心中也生出后怕,只是嘴上却不示弱。
吕贤等人遭过险境,也心有余悸,于是问梨婉刚才冲冲来去的梨渊到底是谁?
梨婉便简单说了梨渊勾结外人夺取经书、争夺掌门的事情。
玉灵说:“这叛出师门的狂徒,我们必定昭告天下,让他无地容身。”
不小说:“少盟主,令尊不过卸任秦国国相几年,就有人不识好歹,他要是知道了绝不会善罢甘休。”
吕贤说:“算了,令尊常说和气处事,他既然不知道我们是谁,对我们也没有下毒手,有何必大动干戈。”
玉灵说:“少盟主好涵养,但是这口气我们以后一定要出的。令尊凡是宽容,可这人设毒陷害少盟主,他可不会留情。”
……
庙里众人静坐到天色快要全亮时,庙门走进一人,身形佝偻年纪已高,头顶只剩后脑有些稀疏灰白的头发束起,他手里拿着扫帚,是庙内的打扫工。
梨婉急忙唤他:“老伯、老伯,劳驾给我们打来一桶水,我们腿坐麻了都动不了。”
那老伯老眼昏花,听了半天才听明白,颤巍巍打来一桶水,自顾自接着去打扫供台、青帝神像。
梨婉把水捧起洒在脸上,不一会慢慢站了起来,原来这毒中了虽然手足无力,但用清水就能解除。
她又如法施为将月风等人与天下盟吕贤一众救起。
不小从地上弹起,对梨婉、月风拱手致谢。他先前对月风动手,后被海棠制住,心里老大不平坦;现在落难又被救起,便诚心称谢,倒也不是蛮不讲理。他谢过之后便与吕贤等人,一起离开。
眼见梨升与河梭斗法后的毒伤太重,无法起身,月风将他背起说:“我们先找个地方安置下来。现下邯郸附近修士众多,梨渊带着梨婉太过显眼,此时一定躲起来了。”
海棠说:“他已经听我讲过道术经的妙处,几日后定会伺机去争夺道术经。我们只要在邯郸城内多注意,就不难发现他踪迹。”
苏颖说:“他要是问不出来经书,对……对梨婉下了毒手怎么办?”
海棠说:“恰恰相反,他刚才不敢痛下杀手,就是怕被报复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没有这层顾忌,只要梨婉不说就不会有事。她的性子从来都坚韧得很,自然会想办法钳制他。”
几人商议一定,往悦来楼行去,安置好梨升,海棠留下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