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五人一字排开组成一堵人墙,不留缝隙地挡住庙门,来人全是一色的表黑边棕色长袍,迎着庙内供台上黄豆大的灯光也瞧不见容貌。
月风见来人进退间整齐划一,十五人只发出一个脚步声,不由猜测来人是否铜一那批死士,全神灌注在这些人身上。他心想:星芒先生上次几乎全歼百来铜袖死士,怎的还有这么多好手?他们衣着看来不是一路的于是静观其变。
梨婉、梨升如临大敌,警惕地看着门口来意不明的一众人;梨渊神色阴晴不定,张望来人身后,似在防备门外还有人;苏颖不知所以,向月风投去茫然眼神,她见月风点头,心里稍安。她几次见识他诡秘的手段,不仅设请来梨婉法治好了无名,又在今日最期望他时出现救了自己一命,她心底好似已经习惯,月风出现时,一切都能化险为夷。
唯有角落坐着的黄泉对来人视若无物,眯着眼养神。
在众人注视下,人墙居中的两个棕衣人侧身让开,无声打开一扇两人宽的门。跟着走进一个矮小老者,头发花白,留着一部纯黑胡子,眼神如刀在众人脸上扫过一遍后,把目光落在海棠身上,接着对她说:“海棠长老,我也来凑热闹争一争百草经。”
海棠见了这矮小老者,转而为笑,说:“原来是万毒宗的洪图宗主,大凉了多谢你替我挡住风。别的不说,你们万毒宗守大门的功夫绝对一流。”
洪图却像听不你出任何讥讽般说:“你们先代掌门海落,技不如人、身死道消,我与他同辈论交,关照关照他门派中弟子也是情理之中。”
“你与我师兄同辈论交,那自然与我也是同辈论交咯?叫你小子太小了,叫你老哥太老了,以后我只好叫你老小子了。”海棠咯咯笑起来。
“河梭,你下场与海棠比试一下,看看她是不是光嘴巴厉害,动起手来跟海落一样不堪。”洪图不想跟她斗嘴,直接命他最亲信的得意弟子上场挑战。
被唤做河梭的弟子走出队列,形容俊美,相貌不凡,只因与一众人站在夜色中才没被注意到。“在我师父面前,海落也恭敬有礼。你如此无礼,请上场切磋一番术法。”摇晃的昏黄灯光下,只见他唇红齿白倒是有八九分苏颖男装扮相的神色,如果不开口出声,换上女装只怕会被认作女子,只他一张口,嗓音低沉,像是另一人在说话。
海棠凝步不前,像没听到。她刚施展轻功全力对付月风,又是以一围一的打法消耗极大,此时突然冒出强敌挑衅,自然不愿意再动手。
“神农派总是鼓吹医术、毒术天下正宗。现在有别派请教,连个敢切磋斗法的弟子也没有了。”洪图说完,嘹亮的笑声充斥着庙内。
海棠气不打一处来,叉腰说:“洪图!你趁着我掌门师兄重病,我又不在时赶来约他斗法。你有本事来我手下过几招。”他转头问梨婉:“那天是不是这老小子带人来生事?”
梨婉眼眶早已通红,微微点头,对海棠耳语两句。
“你小子重伤我师父。出来受死!”梨升直指河梭俊美的面庞,气势凛然,怒目中布满红丝。正是这秀气的河梭逼死了海落,他怎么可能忘。
洪图说:“我徒儿与海落较量那是一对一斗法,只怪他自己修为不济。他要是怕死,早点认输不就好了,好过打肿脸充胖子,最后丢了性命。”
梨升情知双方斗法规矩确实如此,却怨愤难平,他师父不是为了门派尊严又怎么会硬撑至死。他手中灵力一阵汹涌,随即凝聚了一柄木枪,以长枪代指,直指河梭面门说:“这老小子说的好,我们也来斗法一场,谁丢了性命,都怪技不如人。”
海棠说:“好!不枉师兄对你们一番培养。等你斗完这小子,我再来斗这万毒宗的老小子。”神农派众人间本有误会间隙,此时在外敌之前却自然拧成一股绳,黄泉见了微微点头,心想神农派有这股凝聚力就算一时萎顿,日后必定会重放光彩。只是这都是小辈的事情了。
河梭低沉的嗓音冷冷说:“还请两位对尊师言语尊重些。梨升,下场!”他见两人称呼洪图老小子心里已经不满,也想替师父找回面子。
月风本来要大斗一场,见变故突生,早已退在一边。
“稍等,”洪图说。河梭、梨升都盯住对方身形,他接着说,“既然你们是争夺经书,我这徒儿赢了,你们就要把神农百草经奉上。”
海棠说:“万毒宗手也伸太远了吧,你凭什来争我门中经书。”
洪图指向月风说:“哦?可这位跟你们比试争经书,他能行,河梭怎么不行?”
“这位月风先生是代表我出手,当然可以。”梨婉回答。
“原来是这样,你们可以请外人代你们出手,对不对?”洪图接着问。
“自然是这样。”海棠不耐烦道,嗔怒间依旧娇媚无比。
“既然这样,河梭也代表你们的门人出战,那就合理了吧?”洪图再问。
“你老小子说什么废话?我们神农派和万毒宗势不两立······”海棠正要反驳,脸上突然堆满了愤怒,横眉怒目,带着杀意的目光刺向梨渊——他不知何时,已经移步过去,站在洪图身旁。
洪图双手抱胸,得意拍拍梨渊的肩膀。“我替你们代掌门争夺经书,”他的声音也因充满得意更嘹亮地说,“你说对不对梨渊掌门?”
梨渊躬身说:“劳烦洪图宗主,本门肃清后,咱们两派永结秦晋之好。”
海棠怒不可遏,一张娇媚的脸已经粉红,双眼神色冷峻瞧着梨渊说:“好得很。原来你真的你勾结外敌,为祸师门。从此你不再是神农派门人,但凡神农派弟子见你,务必全!力!诛!杀!”
洪图轻拍梨渊肩膀,说:“贤弟,这几人犯上作乱,已是你本门叛徒,今天我就为你肃清门派。”
梨渊又鞠身到底,说:“不敢忘记洪图先生相助恩德,日后必定回报。”
洪图爽朗一笑,可笑声中的杀意,被一道灌进青帝庙内的冷风吹到每个角落,苏颖忍不住打个冷战。
苏颖说:“洪图宗主,这庙门可不是你家的。邯郸乃是鬼谷派地界,你把本派月风先生堵住可失礼得很。”她见一场毫不留情的厮杀一触即发,因此自报家门,出言提醒。
洪图见苏颖称呼这个白衣少年为月风先生,见他凝立如同雾中山岳,看不透彻深浅,已有隐藏神形之能,拱手说:“月风先生想必是鬼谷派未出山的高人,只要不来搅合我们两派恩怨,鬼谷派的人现在便可以离开。”他不想得罪这面生的少年,因此言语礼貌,可是言下之意是请两人立刻离开。
“这庙又不是万毒宗建的,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劳费心。”月风在黄泉正对的墙根边,盘膝坐下,一副准备长坐不起的样子。
梨升盛怒过后才想起身在险境,心想:“黄泉太师叔一直不闻不问,出手最多护住海棠,我死了不打紧,可妹妹如此柔弱,绝不能在这险境逗留。”他说:“我们下场比试的人,都身怀术法,梨婉你帮不上忙还是快点跟月风先生走,免得我分心。”他已经存了战死的决心,说得激昂,身体也微微颤抖。
苏颖说:“梨婉,你跟我们待在一起看谁敢造次。”她说着便去拉梨婉。
梨婉摇头,说:“苏颖姐姐,你和月风先生去吧。杀师仇人在此,我要和哥哥一同。”
梨渊说:“只有梨婉知道百草经在哪,怎么能离开?”
海棠再次怒视梨渊,心中的悔意与怒火混成一团不断透过心中。
河梭说:“那她只能留在这了。”
梨升枪头横举,朝河梭更刺近半尺,说:“经书在哪,除她就只有我知道。你修为够,就告诉你。”
月风早已想明白几人立场:梨渊要借助万毒宗铲除众人,当上掌门;洪图帮助梨渊自然有所图谋,神农派最珍贵的无非是神农百草经和黑水功。他对洪图行个道礼说:“洪图宗主,在下有一言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