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风把木瑞拉起,只觉握着的小手软绵绵的,又见她眼眶悬着泪,心中好感顿生。他说:“二长老,神农派的事我本不该多嘴,可你一把年纪逼得这小丫头哭鼻子可算不上什么英雄好汉啊,哈哈……”
“你!”二长老气得胡子横飞起来,但想起掌门梨婉玉简所说的事,以及这少年不久前刚成为鬼谷掌门、身份尊崇,也不敢太得罪了。因此把要出口的难听话全吞回了肚子。
“木瑞姑娘,别哭了,你看这老头吹胡子瞪眼多有趣。”月风忍了二长老许久闲气,这会故意说来逗木瑞。木瑞看着向来威仪的长老胡子直飞,带着鼻涕眼泪转瞬就笑了,想起这里八位长老都在又尽力憋住。月风觉得有趣,又逗她两句,只见这小姑娘唯唯诺诺地答应,眼睛不时瞟向二长老的长胡子,一张脸憋得粉红,但又不敢出声,一副天真无邪惹人怜爱的模样。
月风似个大哥哥哄小孩般去跟个小辈说些闲话,却不把二长老冷在一边。二长老心想好个目中无人的小子,眼里怒气渐渐升腾,将神形放开,衣衫在这无风亭子中因灵力波动而摆动不停。他虽然只有五境,但苦修几十年其灵力深厚比远超五境修士。
木瑞见二长老要动真格的,立刻又担心起来,小声对月风说:“你不要跟他斗法,他的十式金针苦练了五十载,针上剧毒海棠长老都奈何不了……”
二长老把手往凉亭内一根柱子上一指,“木瑞,你退到一边去。”她刚才悄声告诉月风其术法底细,声音虽小,但逃不过其耳朵。二长老接着气势逼人地说:“月风先生,久闻鬼谷术法一绝,可敢跟我切磋?”他这么问便不留缓和的余地了,月风身为掌门只有应战,否则岂不是承认鬼谷派的术法技不如人。
“二长老!”梨落觉得不妥,想周旋两句,却被二长老扬手制止。按神农派的规矩,这里以他地位最高,遇上外务难解其他长老需要听从他安排,更何况他是代表门派在于外人交涉,即便月风确实对神农派有过恩惠,她也不敢明着相助。
“怎么?月风先生要是怕输,只要承认无法胜我就是了,以后遇到神农派的悬壶堂都要进去拜一拜我们祖师爷。”二长老心想月风神形不仅隐藏得无声无息,不过这般年纪最多五境介子,即便境界再高些,灵力不足斗法起来也不强横。他身经百战,自然有底气。正如他的经验所知,修为高不见得术法强或善于争斗。修行虽有境界之分,每层境界自然会感悟相应神通,且每往上参悟一层境界灵力会数十倍的成长,但真要斗法拼命起来却不是一定境界掌握高的有绝对优势:初境凝聚灵力、二境可凝聚实物与人当面争斗都极有用处,但三境入定、四境神念却不能左右斗法胜负。如天惑只有三境元婴修为时,就能带着月风与三境的诸多天网死士相抗衡,他久经沙场生死厮杀,又练的是是杨武派的武术最擅长近身相斗,就算碰上四境专修法术的修士也足以抗衡。
神农派以医术见长,保护宗门的担子几乎都落在了长老肩上,这二长老不仅精通剑术、更是融汇医术、毒术,其他长老论起术法之强都要望其项背。如果不是他生性谨慎,又不愿与小辈争夺,这大长老就轮不到海棠来做了。因此在座的神农派众长老都听任他主持局面。
月风被二长老气势夺人的无礼问话一逼,却笑着坐下说:“神农氏为上古道门大贤,我见到了自然会拜。不过——”
“不过什么?”二长老问。
月风指指站在一旁的木瑞说:“刚才这小姑娘说你苦练五十年就练那十式金针,我怕——”
“怕什么?”二长老见他吞吞吐吐,追问道。
“怕你没练精纯奈何不了我。”月风笑嘻嘻说。
“哈哈哈!我在神农派四十年,敢上门寻死的恶徒还没一个人见过完整十式,你知道为什么吗?”见月风专注听着,他微微昂头继续说,“只因为沾到金针上丁点毒,不出三息便会暴毙而亡。”
瑞木想起金针的厉害,又在一旁出言提醒:“月风先生,二长老的飞针术传承自天剑门,后来毒术大成不再凭剑伤人,改为了金针……”
“瑞木!”二长老瞪她一眼。
“你千万不可粘上金针。”瑞木小声又快速地抢着说完后半截,低着头再不敢说话。
“原来,二长老不过仗着毒术厉害罢了。”月风装作恍然大悟样点头道。
“是又怎地!鬼谷月风,你敢下场指教吗?”二长老再次指名道姓挑战。他此时已经打定主意非要毒得月风口吐白沫、倒地抽筋再解毒。他毒术大成后无往不利,连飞剑门所学的一身飞剑术也弃而不用,不是为自己的毒术自鸣得意,而是因为以细小飞针施展迅疾刁钻、更增威力。
而月风此时端坐着,一副不敢动手的样子,却对他成名绝技挑剔半天,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我倒是想切磋一二,只是这金针接不住可怎么办?”月风抱住一手,另一手摸着下巴说。“二长老你让我看一看金针,我才有把握。”
“给你看看又如何?”二长老灵力一动,从脑后飞出十根金针来,并不是灵力凝聚而成的,而是百炼精钢而成。原来他是土灵力修士,将灵力聚成毒素附着在飞针上,再控制这金针飞刺伤敌。这十根金针正好对应十式,每一式各有妙用、足以在各种情况应敌,因此五十年来他全浸淫其中。他心想给这小子看看又如何,既然已经说了是金针,我也不靠法器特异取胜。
月风看着十根金针,细细的针身上还附着咒纹不是俗物,针尖泛着一抹深红,乃是灵力所化剧毒,如果不细看还以为是针头前的光芒。这金针毒术果然独竖一帜。他不禁称赞“好毒术!”
梨落、木瑞与其他长老都为他悬着一颗心,这金针毙敌不过呼吸之间,都怕二长老失手一个不小心误伤了月风性命,但见二长老笃定的样子却不好插手。
二长老见月风盯着点头不住又出声夸赞,满脸笑容地说:“月风先生也不必逞强,刚才是老朽言语冲撞了,我向来对鬼谷子敬佩得很,更不会伤他弟子,你认输吧。”
“正是!正是!二长老请收了金针……”梨落立刻说着。
“啊!”木瑞却突然一声尖叫。
“不可!”其他长老齐声喊。
众人再看月风,他左手脉门上正插着三枚金针,右手正拿着半空中第四枚。二长老并未催动飞针,是他自己把悬在空中的针抓住后扎在了自己手上。
事发突然,二长老几乎愣住了,不等他反应过来取解药,月风已经卷起衣袖顺着手臂插上了其余七枚金针,每一针都扎在左手的手三阴、手三阳大穴上,每一针都又快又准,众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飞快地扎完了十根针。他用的正是凌虚一指,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十招已经使完。
在场的长老虽然以护卫宗派为责任,但也都是医术能手,均知二长老的毒便是粘上皮肉也足以要命,这浑人怎得尽往死穴招呼?莫非受不了激意气用事?
二长老虽言语不和,但绝没有想过伤人命,他第一个念头只有救人,立刻从怀里掏出配置好的金针解药,伸手要去封他心口经脉,以免十处重穴的剧毒攻心。可手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月风正卷着右手中指要去弹他檀中穴。二长老医术精熟,知道檀中穴受损非同小可,急忙回救。哪知月风单手作势连弹、连点,须臾间连攻他前身十二处大穴,逼得他一阵狼狈。他想退后,却发现月风的攻势如同一张网卷住了自己,只好在站在他跟前对攻。
其余长老想助月风取出金针,却发现二长老处于下风随时会重伤;想去助二长老脱困,却又担心月风中毒身亡。他们焦急观战,月风坐在那一手发难,手臂抬起正在二长老中门空虚处,二长老像以上身门户站在那当靶子。
过了一阵月风依旧气息悠长不像已中毒,而他所有的攻势全都笼罩在二长老周身穴位上,认穴之准不亚于在场擅长医术的众人,其认穴打穴的手法精奇异常看似随意却又常中途变招,一只手逼得二长老手忙脚乱。梨落便以神念提醒其他长老:“不要焦急,仔细观战,月风先生的功夫精妙异常。他与本门交情匪浅不会伤人。”
月风因灵力的问题,除了轻功便苦思凌虚一指的点穴绝技,他自创出这门术法来便常常苦思。这时他以五境高手一加印证,在过招间因为两人身形一站一坐占尽上风,便不断将以前设想有误、有偏差的招式改良优化,如此一来威力更增。
再过片刻,二长老只觉招式更难抵御,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也难怪,他擅长的剑术在这样近的距离毫无发挥的余地,他医术认穴的本事也只能勉强帮助防守,毒术更不用说——月风插了满手的金针,肌肉紧绷夹住了金针,他无论怎么以灵力去调动金针都如石沉大海。
不过喝碗水的功夫,二长老汗流满面,他已经接了月风两百七十三指,每一下都险恶万分,此时灵力、体力虽然充足,心力却近乎耗尽,暗暗叫苦。
“住手,住手,月风先生不要伤了我爷爷!”木瑞在一旁喊道,她也看出二长老陷入危势。
月风心想:“爷爷?原来木瑞是二长老的孙女。”他点穴的招急攻三下,将锁定二长老全身穴位的神识收起,同时袖子扬起来一扇,将二长老避退几步的同时隔开两人,然后停手了。
二长老刚退开,他已经把左手上的十根金针起出来,双手举到二长老面前笑呵呵说:“二长老得罪了,我已倾尽最擅长的术法也伤不了你,佩服!”
二长老见他笑脸相迎,又在众人前给足了面子,只好接过金针,却没有说话,刚才的惊险他一生拼斗加起来也比不上。他一边回忆那些招式的凌厉奇诡,一边将金针接过,过了片刻才想起与自己对敌的少年只用了一只手。
“不好!月风先生,快让我看看你左手的毒!”二长老突然打破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