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听不懂“隐蛊”和“尼姑”是何意，却也能大概猜到这小姑娘是为了什么生气。

她掩嘴一笑，难得促狭地又道出了小蛮另外两处破绽：“我不止听见了首饰声和脚步声……先前你在我面前咽了声口水，还差点绊倒了我的……那时我便发现你了。”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兔子耳朵吗？”小蛮双手叉腰，恨恨地说道：“太子友是这样，你又是这样！奇了怪了，以前我用这一招的时候，从没有人能发现我的！”

太子友？听见这个名字，西施脸上的笑意便渐渐消散了。她抿着唇，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带着试探与防备，问：“听姑娘口音，既不似越人，也不似吴国人。不知你来我的馆娃宫中所为何事？”

小蛮转着虫笛，像是没看出西施的防备一般，一张嘴就开始胡说八道：

“你看我装扮，应当便可知道我是个异族人。我的家乡是一个你没听说过的地方，比巴国和蜀国还要遥远。我来这里呢，主要是因为听说越国送了八位美人到吴宫，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说这番话时，她捏着自己的下巴，笑得十分猥琐，简直比流氓还流里流气。

“我听说有位美貌同你齐名的郑旦，已然死在了吴国？”她通过这两天的见闻，连蒙带猜地，隐约摸到了一丝历史的真相：“听说，你们两个还是同乡？她有没有你这么漂亮？”

西施愣怔了一下，缓缓低下头，并不应这话。

小蛮也不嫌尴尬，自顾自地接着说：“想来你们压力挺大的吧？既怕暴露身份，又怕失去宠爱……唉！我这个人，最是怜香惜玉。如若你不愿继续过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你跟我讲，我可以带你走。”

她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却不知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几乎字字都在往西施的心口上扎，惹得西施脸色苍白，捧心蹙眉，看起来反倒更加妩媚动人了。

“我又哪里有什么身份！”西施矢口否认，又问：“你究竟是谁？”

“我叫小蛮，只是一个平平无奇地正义路人罢辽！”小蛮涎皮赖脸，半真半假地说：“我呢，只是在去越国的路上途径了你的馆娃宫。想着来都来了，就顺便看一下能倾一国的美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西施忍不住掐紧了手，话音微颤：“你要去越国？”

“对鸭！”小蛮点了点头，两步蹭到西施旁边，亲昵地挨着她坐下，好似突然就跟人成了好姐妹一般：“姐姐你真的不要跟我走吗？机会可只有这一次哦！再过几年，怕是你想走也走不掉了。”

西施摇了摇头，大义凛然地拒绝：“多谢姑娘好意，但夷光入吴国，乃是为结两国之好。且大王待我有千万般好，纵然夷光心中思念家乡，却也不能背着大王行此不忠不义之事！”

她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掷地有声，如果不是因为小蛮也看见了门口的影子，倒真的要被她唬住了。

来人正是夫差。他只在门外略微听了两句，便忍无可忍地大跨步迈了进来，虎目圆睁地怒斥道：“谁这么大胆，竟敢来馆娃宫拐骗我吴国王妃！”

这人身形魁梧，腰肢宽大，伫立在宫室门口的样子恍若一座小山一般，遮住了大半的日光。

小蛮眯着眼，将逆光下的吴王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不由地撇了撇嘴：她从前听向君师姐讲夫差、范蠡和西施三角恋的故事，还曾幻想过这一国王君该是怎样的英武，却不想见面不如闻名——

面前这位吴王早就被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肚子挺起来堪比怀胎妇人，早没了年轻时的雄心与抱负。他走样的身材，和略微掺杂着白色的头发，无一不在昭示着：他已然垂垂老矣。

小蛮看一眼他，再扭头看一眼鲜亮亮的，像朵盛放的花儿一般的施夷光。有些心疼，又止不住地有点反胃。

她感受不到吴王的王霸之气，自然也不会畏惧他。她缓缓起身，摆出一副目下无尘的高人模样，直视着夫差问道：“你就是吴王？”

“你又是何人？”夫差蹙起浓眉，想到刚才听见的话，又问：“难不成你是越人？”

小蛮摆摆手，又摇摇头，一面想着，一面编着瞎话：“非也非也！我先前已经跟你的爱妃说过了，我乃异族人，嗯……来太湖历练，路上听闻了西施的美名，便来见一见她。”

“哦？”夫差眸光一暗，看了眼垂头不语的施夷光，又瞥了下一团孩气的小蛮，诱哄着问：“可寡人怎么听见你说要去越国？为什么去越国？你跟寡人说实话，寡人派人送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