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神创造太阳与月亮
c神分出水与陆
二、创造人类
a创造亚当
b创造夏娃
c原始罪恶
三、洪水
a洪水
b诺亚的献祭
c诺亚醉酒
这些景色中间,画着许多奴隶把它们连接起来,这对于题目是毫无关系的,单是为了装饰的需要。
第二部不规则的三角形,正为下面窗子形成分界线,内面画着与世界隔离了的男女先知。最下一部,是基督的祖先,色彩较为灰暗,显然是次要的附属装饰。因之,我们的目光从天顶正中渐渐移向墙壁与地面的时候,清楚地感到各部分在大体上是具有宾主的关系与阶段。
此刻我们已经对于这个巨大的作品有了一个鸟瞰,可以下一番精密的考察了。
第一引起我们注意的是没有一件对象足以使观众的目光获得休息。风景、树木、动物,全然没有。在创世纪的表现中,竟没有“自然”的地位。甚至一般装饰上最普通的树叶、鲜花、鬼怪之类也找不到。这里只有耶和华、人类、创造物。到处有空隙,似乎缺少什么装饰。人体的配置形成了纵横交错的线条,对照(ntraste)、对称(sytrique)。在这幅严肃的画前,我们的精神老是紧张着。
米开朗琪罗的时代是一般人提倡古学极盛的时代。他们每天有古代作品的新发见和新发掘。这种风尚使当时的艺术家或人文主义者相信人体是最好的艺术材料,一切的美都涵蓄在内。诗人们也以为只有人的热情才值得歌唱。几世纪中,“自然”几乎完全被逐在艺术国土之外。十八世纪时,要进画院(acadéedepeinture)还是应当先成为历史画家。
米开朗琪罗把这种理论推到极端,以致在《比萨之役》(batailledepise)中画着在洗澡的士兵;在西斯廷天顶上,找不到一头动物和一株植物——连肖像都没有一个。这似乎很奇特,因为这时候,肖像画是那样地流行。拉斐尔在装饰教皇宫的壁画中,就引进了一大组肖像。但是米开朗琪罗一生痛恶肖像,他装饰梅迪契纪念堂时,有人以其所代表的人像与纪念堂的主人全不相像为怪,他就回答道:“千百年后还有谁知道像不像?”
他认为一切忠顺地表现“现实的形象”的艺术是下品的艺术。在翡冷翠时,米氏常和当地的名士到梅迪契主办的“柏拉图学会”去听讲,很折服这种哲学。他念到柏拉图著作中说美是不存在于尘世的,只有在理想的世界中才可找到,而且也只有艺术家与哲学家才能认识那段话时,他个人的气禀突然觉醒了。在一首著名的诗中他写道:“我的眼睛看不见昙花般的事物!”在信札中,米氏亦屡屡引用柏拉图的名句。这大概便是他在绘画上不愿意加入风景与肖像的一个理由吧。
而且,在达到这“理想美”一点上,雕刻对于他显得比绘画有力多了。他说:“没有一种心灵的意境为杰出的艺术家不能在白石中表白的。”实在,雕刻的工具较之绘画的要简单得多,那最能动人的工具——色彩,它就没有;因之,雕刻家必得要运用综合(synthèse),超越现实而入于想象的领域。
“雕刻是绘画的火焰,”米氏又说,“它们的不同有如太阳与受太阳照射的月亮之不同。”因此,他的画永远像一组雕像。
我们此刻正到了十五世纪末期,那个著名的quattrocento的终局。二百年来意大利全体的学者与艺术家,发见了绘画(乔托以前只有枯索呆滞的宝石镶嵌马赛克(saique),而希腊时代的庞贝的画派早已绝迹了千余年),发见了素描,以及一切艺术上的法则以后,已经获得一个结论——艺术的最高的目标并不是艺术本身,而是表现或心灵的意境,或伟大的思想,或人类的热情的使命。所以,米开朗琪罗不能再以巧妙、天真的装饰自满,而欲搬出整部的《圣经》来做他的中心思想了。他要使他的作品与伟大的创世纪的叙述相并,显示耶和华在混沌中飞驰,在六日中创造天与地、光与暗、太阳与月亮、水与陆、人与万物……
我们看《神分出水与陆》的那幕。耶和华占据了整个画幅。他的姿态,他的动作,他的全身的线条,已够表显这一幕的伟大……在太空中,耶和华被一阵狂飙般的暴风疾卷着向我们前来。脸转向着海,口张开着在发施号令,举起着的左手正在指挥。裹在身上的大衣胀饱着如扯足了的篷,天使们在旁边牵着衣褶。耶和华及其天使们是横的倾向,画成正面。全部没有一些省略(raourci),也没有一些枝节不加增全画的精神。
水面上的光把天际推远以至无穷尽。近景故意夸张,头和手画得异常大。衣服的飘扬,藏着耶和华身体的阴暗部分,似乎要伸到画幅外的右手,都是表出全体人物是平视的,并予人以一种无名的强力,从辽远的天际飞来渐渐迫近观众的印象。枝节的省略,风景的简朴,尤其使我们的想象,能够在无垠无际的空中自由翱翔。
就在梵蒂冈宫中,在称为loges的廊内,拉斐尔也画过同样的题材。把它来和米开朗琪罗的一比,不禁要令人微笑。这样的题材与拉斐尔轻巧幽美的风格是不能调和的。
《神创造亚当》是九幕中比较最被人知的一幕。亚当慵倦地斜卧在一个山坡下,他成熟的健美的体格,在深沉的土色中显露出来,充满着少年人的力与柔和。胸部像白石般的美。右臂依在山坡上,右腿伸长着摆在那里,左腿自然地曲着。头,悲愁地微俯。左臂依在左膝上伸向耶和华。
耶和华来了,老是那创造六日中飞腾的姿势,左臂亲狎地围着几个小天使。他的脸色不再是发施命令时的威严的神气,而是又悲哀又和善的情态。他的目光注视着亚当,我们懂得他是第一个创造物。伸长的手指示亚当以神明的智慧。在耶和华臂抱中的一个美丽的少女温柔地凝视亚当。
这幕中的悲愁的气氛又是什么?这是伟大的心灵的、大艺术家的、大诗人的、圣者的悲愁。是波提切利的圣母脸上的,是米开朗琪罗自己的其他作品中的悲愁。《圣经》的题材在一切时代中原是最丰富的热情的诗。“神的热情”(passiondediew)曾经感应了多少历史上伟大的杰作!
每一组人物都像用白石雕成的一般。亚当是一座美妙的雕像。暴风般飞卷而来的耶和华,也和扶持他的天使们形成一组具有对称、均衡、稳定各种条件的雕塑。
至于男女先知,我们在上面讲过,是受了最初的“十二使徒”的题材的感应。使徒的出身都是些平民、农夫,他们到民间去宣布耶稣的言语,他们只是些富有信仰的好人,不比男女先知是受了神的启示,具有神灵的精神与思想,全部《圣经》写满了他们的热烈的诗句,更能满足米开朗琪罗爱好崇高与伟大的愿望。自然,男女先知的表现,在米氏时代并非是新的艺术材料,但多数艺术家不过把他们作为虔诚的象征,而没有如米氏般真切地体味到全部《圣经》的力量与先知们超人的表白。
这些男女先知像中最动人的,要算是约拿像了。狂乱的姿势,脸向着天,全身的线条亦是一片紧张与强烈的对照。右臂完全用省略隐去,两腿的伸长使他的身躯不致整个地往后仰侧:这显然又是一座雕像的结构。右侧的天使,腿上的盔帽都是维持全体的均衡与重心的穿插。
其他如女先知库迈、耶利米、以赛亚的头仿佛都是在整块白石上雕成的。而耶利米的表情,尤富深思与悲戚的神气,似乎是五百年后罗丹的《思想者》的先声。
在创世纪九景周围的二十个人物(奴隶),只是为创世纪各幕做一种穿插,使其在装饰上更形富丽罢了。
最后一部的基督的祖先像,其精神与前二部的完全不同。在这里,没有紧张的情调,而是家庭中柔和的空气,坚强的人体易以慈祥的父母子女。在这里,是人间的家庭,在创世纪与先知像中,是天地的开辟与神灵的世界。这部的色调很灰暗,大概是米开朗琪罗把它当作比较次要的缘故,然而他在这些画面上找到他生平稀有的亲密生活之表白,却是无可怀疑的事实。
裸体,在西方艺术上——尤其在古典艺术上——是代表宇宙间最理想的美。它的肌肉,它的动作,它的坚强与伟大,它的外形下面蕴藏着的心灵的力强与伟大,予人以世界上最完美的象征。希腊艺术的精神是如此,因为希腊的宇宙观是人的中心的宇宙观;文艺复兴最高峰的精神是如此,因为自但丁至米开朗琪罗,整个的时代思潮往回复古代人生观、自我发现、人的自觉的路上去。米氏以前的艺术家,只是努力表白宗教的神秘与虔敬;在思想上,那时的艺术还没有完全摆脱出世精神的束缚;到了米开朗琪罗,才使宗教题材变成人的热情的激发。在这一点上,米开朗琪罗把整个的时代思潮具体地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