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深秋,潇潇细雨纷扬天际,凉气袭人。
天河市龙山公墓,来往行人大多神情肃穆,行色匆匆,唯有一道身影孑然独立,以跪立之姿挺于一尊墓碑前,接受来自四面八方怪异的注视。
没有人知道他跪了多久,只知道他的背影厚重如山,仿佛天地间没有任何事物能动摇其半分。
厉帅,五个小时到了。
男子身后,一个神威凛凛的大汉恭声提醒。
嗯。
叫做姜厉的男子轻嗯了一声,两眼从墓碑上抬起,坚毅面庞难掩年轻俊朗,却又看得出沧桑岁月的沉淀。
过去的五个小时内,他在回忆往事,以及,和自己过世的母亲寄托相思。
他不能忘记,自己曾是天河市姜家大少爷,守着金饭碗本该顺风顺水的一生,竟然连番遭到命运之神无情摆弄。
先是一手辅助父亲姜源创下基业的母亲因病撒手人寰,然后父亲断弦再娶的对象,竟然是个带着拖油瓶弟弟的蛇蝎美妇。
异姓的排挤,父亲的偏心,让年幼的姜厉早早坚强。
苦难把他变成一把武器,当他终于历经磨砺,如利剑出鞘时,过露的锋芒又为他招来灾祸。
大婚之日前夕,他被曝对一女子用强。
消息一出,满城哗然,不仅婚事告吹,家族蒙羞,姜厉更是声名扫地,落得个被逐出姜家的结局。
他不甘心向命运屈服,想要找到证据自证清白,结果就在搜集证据的路上被一伙人围殴,双手双脚全部被打断。
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怨恨和无尽的绝望,他投江自尽了。
他以为睁开眼睛会看到天堂的母亲,然而等待他的却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以及另一段崭新的人生。
就是在这个神秘人的栽培下,他学会了一身本事,后来进入部队,立下赫赫战功,最后一步登天,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不败战神。
一人之力,护国定邦,凡人之躯,比肩神明,这十六个字,就是国内外对他的一致评价。
高处不胜寒,身处巅峰的感觉让他的心越来越冷,他害怕终有一天,自己会变得麻木不仁,对这个世界重新充满厌恶。
所以,他决定重回故土,寻找人性中最后一丝羁绊。
妈,对不起,这五年来我没办法来看您,不过您放心,这次回来后我就不打算走了,我会按照您的心愿在天河市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姜厉从地上长身而起,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全然不顾护卫武鹰听到这番话后,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
厉帅,您
武鹰刚欲开口,便被姜厉抬手打断,不必说了,北境已安,我在与不在,关系都不大。
他缓缓转过头,盯住武鹰困惑的双眼。
你记住,国之安宁,靠的不是一个人的文治武功,而是一群忠肝烈胆,舍生忘死的有志之士。
北境在,国家在,北境安,国家安。
轰。
霎时间,武鹰身躯一震,脑海中无数热血沸腾的画面纷至沓来。
风雪地,北境雄师血战于关外,杀伐三千里,强敌莫敢来犯。
埋骨处,铮铮铁骨送别英魂,悲声冲天,长歌当哭。
封神台,北境主帅一战封神,四面八方臣服来拜,国之重器稳压当世。
忠肝,烈胆,来犯者,必将震慑。
这是北境雄师的座右铭,也是每一个北境人的灵魂和骄傲。
泪水,从武鹰眼角滑落,他并非伤心姜厉的离去,而是庆幸,自己这辈子没有跟错人。
砰砰。
武鹰鼓起拳头,用力捶了捶自己胸膛两下,北境雄师虎贲统领武鹰,愿为厉帅鞍前马后,九死不悔。
姜厉肃然起敬,高举右手,用同样的军礼郑重回敬了对方。
适时,潇潇雨歇,大雾垂山,天地重归清明。
苍茫雾色中,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如电如龙,依山而下。
此刻,龙山公墓外正在进行道路升级,车辆禁止通行,前来祭拜的只能把车停在远处然后步行上山。
来往行人,不仅要避让飞驰而过的施工车辆,还要忍受土路上的扬尘折磨,纷纷苦不堪言。
却有一个幼小的身影,和其他人表现不同,他戴着口罩,拿着一个玩具模型,在土路的坑洼中蹦蹦跳跳,倒也乐在其中。
姜厉心思微动,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在他旁边,一个妙龄少妇也是戴着口罩,素颜打扮,一边呼喊着小孩名字,一边颇为吃力地在他后面追赶。
姜厉的眼神一下子柔和下来,他想到了自己小时候,那时一样顽劣不堪,没少惹母亲生气。
眼前的这个小男孩,虎头虎脑的模样和自己当年如出一撤,不由生出一股天然的亲近感。
厉哥,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