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我朝着刘娥微微俯首,继而转向刘陌,正准备开口。
谁料刘陌登时捏了捏帕子,讪笑着插话道:便是要数落陌儿的错处,也该由公主殿下亲口告知。怎么还能请人代劳呢?
刘娥见状,双目愈发冷冽,有何不妥之处?
刘陌低眉瞥了瞥我,眸光中略带嘲讽之意,虽说阿娇表妹的品行素来广受赞誉,但碍于身份与辈分之差,到底是没什么资格对我评头论足的。
刘娥闻言,冷眉一竖,正要发作,却被我按住。
我轻轻冷笑一声,慵懒地抬眼,资格?陌儿姐姐这是何意?
刘陌继续维持着方才那副假笑,从鼻尖呼了口气,挑眼回道:阿娇表妹既然这般问了,那也莫要怪姐姐我不给面子其一,论起身份,你我二人虽说同是翁主,但究竟哪个是实打实的,哪个是掺了水的,明眼人心里头也全都清楚,尚且无须多加赘述。其二,姑且不论位份,然光从年龄上看,我为长,你为幼ashash长幼尊卑秩序自古有之,必不可乱。今日你若是当众数落起我来,岂不是坏了规矩?
坏了规矩?我还未说话,刘娥就反问了一句,你这是在骂阿娇不懂规矩还是在暗骂本公主?
陌儿不敢。刘陌微微垂眸,面上却无半点悔意。
二表姐刘娥额间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衬得脸颊边的那道划痕愈发红艳。
我按了按刘娥的手,示意她冷静下来,继而又转向刘陌笑道:原来陌儿姐姐还记得长幼尊卑秩序?我又是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神情,添了句:阿娇还当着您早就忘记了呢!
刘陌一滞,缓缓眯起了眼,你想说什么?
若要论起长幼秩序,那阿娇自然有话可说!我挺胸抬头,掷地有声地道了句:您既为家中嫡系,又兼长女之职,本就该上敬父母、下教弟妹。而今已然远离淮南封地,不日将要出塞和亲,所谓上敬父母的责任,必是无法承担了。可令妹方才在此地言语冲撞、撒泼耍横,已然是被您全看在了眼里。您非但不加以劝阻,还暗中挑拨,全然没有下教弟妹之态!一副作壁上观的架势,也配得起嫡长女之名?难不成素日里,淮南王和淮南王后就是这般教导的?
你ashash刘陌正要回嘴。
我却死死把准时机,直言啐道:从前阿娇读《孟子》,里头有一段话倒使人受益匪浅,是曰: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敢问陌儿姐姐,此君子三乐可有给您什么启发?或者说您做到了哪一点?
刘陌噤声不语,眉宇间的戾气愈发明显。
我也不相逼,只淡淡笑着,又闲口道了句: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谁人不想当那个渔翁呢?必要的时候,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当成踏脚石来踩今日陌儿姐姐倒是叫阿娇开了眼界了
刘陌面无表情,并不理睬我的话。
另一边的刘陵倒是细细嚼了嚼此语,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张大了嘴看着刘陌,姐,陈阿娇这话是真的吗?你方才是在利用我?不你一直都都在利用我
刘陌的面色总算是有了丝松动,不过也只是静静瞥了刘陵一眼,并未解释。
刘陵此时已全然顾不得方才与我的冲突,死死攥着刘陌的宽袖,连声质问。
刘陌并未搭理她,只是用幽深的眸子盯着我。
四目相对之下,周遭的声响仿佛霎时间消失了。
我心下隐隐有种预感ashash她此遭前往匈奴和亲,说不定并不是一个结束,而只是我们二者之间战役的开始
二表姐刘娥理了理自己鬓间的碎发,拨弄了会儿指甲,对着刘陌和刘陵闲口道:你二人也不会在宫中久住多长时间,若是日后安分守己些呢,我倒也还容得下你们可若是还要使什么弯弯绕绕、不入流的小伎俩,那估摸着是走不出这猗兰殿了!听懂了吗?
刘陌深吸了一口气,从喉间微微吐出一个嗯字。
刘陵倒是真被震慑到了,立马重重地点头,乖巧地应道:陵儿知道了。
刘娥这会子刚消了点气,忽地又瞥到了一旁的小宫婢,顿时又冷哼一声:哦,对了方才我来的时候见你正准备打骂我的宫婢?
没没有刘陵额上瞬间冒汗,面色煞白无比。
民间俗话说得好ashash打狗还得看主人!你们二人如今不过寄人篱下罢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竟敢教训我们猗兰殿的宫人?
刘陵此时已然腿软,立马跪伏在地上,用哭腔回道:陵儿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刘娥倒也不愿再搭理她,冷声对着二人说了句:若是喜欢跪着,那便在这儿跪上两个时辰再说吧。好好瞧瞧你脚下的土地究竟是谁家的地盘!
诺!诺!刘陵连忙磕头应道。
刘陌却似个哑巴,挺直着身子立在原地。
刘娥瞪了她一眼,旋即冷冷笑道:总归是要送去匈奴和亲的,膝上也不好留下什么淤青听闻那位匈奴单于妻妾成群,想来你若是去了,必定也是有的忙了届时每日热热闹闹的,倒也不错!
刘陌咬着牙关,死活不搭理。
她也就是仗着自己对汉室还有用,这才如此放肆。
不过这副傲骨究竟能撑到几时,那倒是难说得很。
刘娥牵起我的手,缓缓往远处走,头也不回地冲着身后那二人又说了最后一句:我还听说,那位匈奴单于的特殊癖好也不少!有几位年轻的小阏氏更是在新婚之夜就暴毙于床榻之上!咱们到底亲眷一场,在此便祝贺刘陌你ashash长命百岁啦!
这话说完,周遭的小宫婢们统统红着脸笑作一团。
刘娥和我直朝着前方走着,并未回头。
只是隐约间,像是听见了什么东西倒地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