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一家人之间不需要顾忌什么。
我定下神,声音微微颤抖,骊山围猎之时,我和彘儿的惊马一事,是不是陛下暗中所为为的就是嫁祸栗氏好让我们馆陶府和栗姬水火不容
王娡呆愣半晌,旋即眼角低垂,是。
果然这这是陛下设的局我心灰意冷。
王娡轻轻捋着我的背,一开始我也并不知情,后来左思右想之间觉察出些许不对劲的地方来,便试探了陛下两句。
他如何说的?
陛下倒是半点不隐藏,直接就说ashash这是扶持彘儿上位最好的一步棋。
看来我之前的猜测都没有错,皇帝舅舅从一开始就只想让彘儿即位,那刘荣只是个可怜的箭靶子而已。
可是我们馆陶府本来就是扶持刘彘的,他又何必安排我坠马?
难不成他还觉得我母亲是墙头草,会临阵倒戈嘛?
这么多年的情谊,竟然连一丝信任都给不了?
我忙握紧王娡的手,恳切地问道:可我们馆陶府这么些年不是一直都在扶持彘儿嘛!为何陛下还要来这一招?
阿娇你听我说,王娡语气恳切,你们府上虽然同栗氏多有嫌隙,但怎么说也都只是小打小闹罢了。陛下一向狠辣多疑,若是不安排你们馆陶府和栗氏结下深仇大恨,是断断不会放下心来的。
深仇大恨?原来在陛下眼里,我母亲没有与栗姬联姻成功的事,都算不上是仇嘛?是不是非要我那日死在骊山,他才是最放下心来了?我蹙眉深叹,而且那日彘儿也在马上,陛下就不怕
这是他算漏的一点。王娡看了眼拽着我袖子的刘彘,他只以为你会耐不住无聊自己去跑马,却未料到彘儿那天竟然也到围场去了!
难难怪那日所有的皇子和世家公子竟然都被陛下安排着聚到一块儿玩博戏去了这是给我下了一个死套啊我眼眸微转,赶忙作出一副心酸的神情,轻轻按住王娡的手心,美人,难道你就不怨陛下吗?若是当日彘儿也摔下马,他这小小的娃娃还能活命嘛?
王娡眼角含着一丝凄苦,哪有母亲会不怨呢!可陛下是天子啊天子是不会承认自己犯了错的
对,他是天子,我语气淡淡,一字一顿地说道:其实天子最爱的还是自己
刘彘呆呆地扯了扯我的袖子,表姐,你怎么脸色这么苍白啊?是不是生病了?
我抿了抿嘴,压下心头的焦躁,苦笑着说道:表姐此后怕是不能经常见到彘儿了。
刘彘立马扑进我怀里,为何?表姐不喜欢彘儿了嘛?
我赶紧抓住他这棵救命稻草,语气哀婉地啜泣,彘儿,陛下要把我们馆陶全府上下赶到遥远的堂邑封地去了!
刘彘闻言大惊,父皇为何要赶表姐走?
皇帝舅舅误会我们馆陶府和他离了心现下正生着气呢我用帕子捂住眼角,一副气闷哀愤的模样。
刘彘蹭地一下起身,表姐莫怕,彘儿现在就去和父皇解释,馆陶姑姑和你都是对他最体贴的人,哪里会离心?
王美人却将他一把拉住,彘儿!
母妃刘彘撒着娇,鼻头红彤彤。
你现在去同你父皇说,他保准以为是你馆陶姑姑教唆的主意,怕是更加容不得阿娇一家了!
刘彘立马愣住,哭得比我还伤心:彘儿不想让阿娇表姐离开长安!
王娡的分析确实冷静客观,我也缓了缓心神。
阿娇啊,她转过头来捻了捻我的衣襟,今儿我思来想去,还是只请了你一人进宫,并未邀馆陶一道前来,你可知这其中缘由?
美人是不想太过兴师动众,让陛下起疑心,更加快刀斩乱麻?
王娡欣慰地点了点头,这是其一。
那其二呢?
其二,王娡深深看了我一眼,彘儿若是真有那个福气坐上储君之位,馆陶就将是最大的功臣。只是依着陛下的性子,一定会害怕,最亲近的心腹有一天会变成心腹大患
我们家虽然是无人入朝为官,却也有意无意地也拉拢了一些世家大族,再加上又有皇祖母在背后扶持倚仗我脸色煞白,鸡皮疙瘩瞬间涌起,陛下这是害怕自己千秋之后新帝年幼女主乱政
王娡抿嘴默认,过了好半晌方接道:照理说,女主乱政中的女主二字指的是幼帝的生母。只是陛下素来知晓我的脾性,是断断不会插手朝堂的事儿。然而你母亲那性子就大大相反了ashash
她说到这儿就不再说下去,我心中也早已明白了。
美人说的确实在理。我微微吐出一口气,可是我母亲就算再怎么嚣张跋扈,也不可能作出什么女主乱政的事儿。她一向就追求荣华富贵罢了,对旁的政事压根不感兴趣,若不是这些年要为我们几个孩子筹谋,倒也不必同那些大臣亲眷来往甚密。再者说,等到彘儿即位为帝,母亲的心愿也就完成了,且是要好好享受着呢,哪里会去管什么朝堂的事儿!
我如何不知你母亲的心思?只是陛下这人一向是宁错杀不放过,但凡有一丁点儿存疑的事儿,都是要从苗头扼杀住的。
可
阿娇,当年陛下还是个小太子的时候,因为下六博棋输给了吴王刘濞的儿子,就直接操起棋盘将对方打死了,这事儿你应当也是听说过的。
我心下愈发慌乱,面上却强壮镇定,不光听说过,我从前在给彘儿讲七国之乱时,还提到了此事。
王娡愁容更甚,那你应当很清楚,陛下一直以来就是个薄情寡恩之人,遇到能够威胁到自己利益的人或事,下手比谁都快准狠。
请美人指条生路我言语仓皇,不知不觉拽紧了她的袖子。
王娡眼神坚定,缓缓吐出二字:自觉避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