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赴的明明是午宴,五更天就把我喊起来作什么?
此时我正眯着眼盯着甘棠,估摸着是把她盯发毛了,只自顾自地回道:主儿,您可别怨奴婢,这是长公主殿下吩咐的,要早早给您梳洗,免得耽搁了时辰,叫宫里头那群人看了笑话。
我此时也不肖开口,直呆愣楞地坐着任她们这群小丫头摆弄。
甘棠这梳高髻的手法愈发娴熟了,只是仍旧不大会挑合适的簪钗。
见她愁眉苦脸,手上拿着俩绿松石盘花银钗,又直勾勾盯着匣子里的嵌红宝石菊花瓣金簪,大约是在思索哪一对儿更配今日的曲裾。
我心下叹了一声,那曲裾深衣是雀头紫配上藕粉,双色而并,交相呼应,领缘、袖缘、裙摆和腰带皆是缀了黛妃色,配这镶满绿松石的钗子合适吗?
她回头看了眼挂着的绕襟深衣,摇了摇头,好像不大配。
总算是有些开窍了。
如今是烦暑,若再选那通体金赤色的簪子,看了岂不叫人更烦?
她此时也点点头,不再打那嵌红宝石菊花瓣金簪的主意。
那用什么呢?甘棠低头琢磨了半晌,还是回了这几个字。
得亏我还算脾气不错,也不甚计较,努努嘴示意她打开了另外一个匣盒。
呀!这凤翘芙蓉玛瑙簪清丽宜人,又是用胭脂色的蝶贝镶的花型,再合适不过了!
她将那一整套发饰全拿了出来,连月辉紫珠华胜都不落下。
甘棠,咱们这是家宴,虽然也有几个世家宠臣参加,却也不用插了满头的珠翠吧。
主儿,这华胜最中间儿镶的紫珠是前些日子陛下亲赐的!您今日若戴上,陛下见了定是高兴的!
唔,我定睛细瞧,挑了挑眉,这华胜镶了紫珠倒是有股子低调雍容的韵味,戴上便戴上吧
我俩又白话了一番,硬是熬了一个时辰才将将梳好这发髻。
更莫说后头穿那曲裾,我嫌太热,甘棠偏说系得不够紧,又是你追我赶,磨了好半晌。
母亲派人来催了三四次,我这才慢悠悠地出了房门。
来用早膳吧。
这词儿可真新鲜,要知道我平日里可没有朝食这回事儿。
哪日不是睡到那日光照着被窝热辣辣的,方才懒懒起身。
母亲的吃相当真是我大汉贵女的优良典范,可惜我自小不大受管束,又极善讨巧,若是有旁人在,还算是规规矩矩,只有自家人的时候,哪里还管什么礼数。
你这孩子得亏长了副好皮囊,这般的吃相,竟还能被外头那些人夸赞。她面上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心里倒是乐呵的。
我进了最后一口鱼羹,味道不错,还有没有了?
她轻轻一拍我的额头,还吃呢?没几个时辰就是午宴了,届时你若吃不下,陛下又要好一通问你!
嗯,倒真是如此,上次我少吃了块粟米糕,皇帝舅舅连声问我是不是食欲不振?要不要遣太医令来瞧瞧?吓得我那日又多吃了半碟子,他这才放下心来。
母亲捻了捻我的衣领,又在嘱咐,待会儿宴席上可也别只想着吃,若是见着陛下的三位公主,定要同她们多聊聊。这王美人现下虽是不得宠了,从前也算是风光无限的,女儿教养得甚是得体。再者说,圣上拢共就这三位公主,日后必是要给她们挑个好夫婿的。
母亲这是又看上其中哪一个了?
呵!你倒是聪明,这刚两句话,便晓得我有意给你选个好嫂子啦?
唔,那是自然。若咱们家能同那王美人联上两段姻缘,必然是多了一重保障。
母亲满意地冲我笑笑,也不避讳,直直说道:我尚且还在琢磨呢,你也帮我瞧上一瞧,哪一位更配你二哥。
如今大哥已定了亲事,过两年就可以成婚了。这二哥嘛,倒还是终日游手好闲,也没个青梅竹马,真是叫人操心。
母亲,您且放宽心,阿娇必定给哥哥寻摸个好妻子。
这早膳过后,反正也无事可做,我准备去躺个回笼觉,母亲非拖着我去那开宴席的园子。
我边踱步边赏花,也算是自在,她嫌我实在是慢,只好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