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抬头,望了眼刘荣在风中摇曳的背影,忽然觉着有些唏嘘。
说到底,我们都只是棋子罢了,任凭身份再高贵,都不能有真感情。
权术相与,总归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甚至,连往后要共度余生的人都没有资格去选择。
主儿,查到了。甘棠在一旁缓缓出声。
我收敛了方才的悲戚神色,点点头示意她接着说。
明光殿查出厌胜木偶的消息,本是被陛下有意压下了,不想被外人知晓。只是还未等几个时辰,这事儿倒是传得沸沸扬扬了。
我说呢这背后铁定有人在推波助澜,否则哪能传得这般快?咱们陛下那性子,铁定是想暗中压下此事。本来我们府上还要花些功夫寻个法子将这事儿透露出去的,未曾想倒是有人先下手了
可是王美人那儿放出的消息?我抚了抚袖子上的云锦纹。
甘棠摇摇头,凑近了说道:是窦太后
外祖母?我心下一惊,疑惑太后为何要掺和此事。
她并不知晓母亲的筹谋,也不打算拥立刘彘这个不起眼儿的皇子。
那她此般究竟为何?
我这正要离开,甘棠倒是眼尖,瞥见地上躺了一块钩状羊脂白玉。
翁主,您看aashaash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望,好嘛,这原是一只蟠螭纹玉带钩啊。
甘棠立马上前拾起,用帕子包住递给我。
唔,做工当真是精巧,成色也极为罕见。
二哥的玉带钩同这一相比,只能算是空有好料子。
翻到背面儿,上头赫然刻着荣这个字儿。
咱们的皇太子殿下倒真是粗心。我悠悠开口。
主儿,玉带钩本就是贴身之物,上头又直接刻了皇太子的名讳,是能当储君的信物使的不如悄悄收起来万一日后派的上用场
不,我觉得不大对劲,这事儿有蹊跷。
蹊跷?甘棠大为不解。
我心下思附,这玉带钩像是一遭试探
走吧,太子学舍一日游。
诺。
我领着一众婢女往太子学舍走着,还没走到主道儿上,偏是遇着了周亚夫。
这可是我朝第一大名将,辅佐两代帝王,深受外祖父和当今陛下的信赖。更是在七国之乱时统帅汉军,三个月之内迅速平定叛乱,力挽狂澜拯救了汉室江山。
当然,他和梁王小舅舅虽然都是七国之乱的大功臣,关系却一点儿都不和睦。据说当年打仗的时候,梁王小舅舅请求他发兵增援,周亚夫却声称未收到皇帝的调令,不能调兵。这两方虽然都是在抵御叛军,却各自战斗,没有丝毫合作的态势。梁国上下全体官兵奋力死守,拦住了叛军的攻势。周亚夫那边也是连连告捷,后来又直接断绝了敌军的粮道,这七国之乱最终也算是顺利平定了。只是这两人却从此结下仇怨,水火不容。
拜见条侯。我俯身行礼。
周亚夫这人的称号着实是太多了,既有宗室侯爵的封号,从前又是大将军,近几年还刚升了丞相。
旁人见了他,有的会唤周丞相,有的喜欢喊一声大将军。
我既是宗室女子,便称呼一句条侯,也算妥当。
翁主殿下日日进宫陪伴太后,属实孝心可鉴。周亚夫到底是武将出身,这一嗓子差点没把我震聋。
条侯谬赞了,您这是要去宣室殿觐见陛下吗?我笑吟吟地探了一句。
他随口笑道:老夫不过就是进宫来瞧瞧太子殿下有没有好好练武!
我连忙作出一副惊喜状,那阿娇便是可和您同路了。
哦?翁主也找太子殿下?
不敢不敢,太子殿下这般大忙人,阿娇哪里敢去打扰。只不过方才在净荷亭刚巧见了他,寒暄了几句。未曾想他竟是把自个儿的玉带钩落在了亭子里,得亏今日是我拾到的,不然若是被旁人拿去作什么文章,倒又要多生些事端了。
周亚夫赶忙点点头,赞许地回道:说的是啊!还好今儿是翁主捡到的,无甚大碍。若是被旁人有心人拾了去,确实麻烦极了。老夫待会儿一定要同太子殿下多说几句,这等子贴身物件儿万万不可丢了。
我同他边走边搭话:阿娇从前听过许多关于条侯的英勇事迹,甚是钦佩。只是我一介女流,也没有机会得见您在战场上的英姿,想来颇为遗憾呐。
哈哈,翁主说笑了。老夫一介粗人,也只会领着兵蛋子打打仗罢了,哪里称得上什么英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