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忽然下起小雨。是太阳光浸润着的,斜风细雨的太阳雨,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小到姜之瑶觉得那像一个个尚未唇齿相依的吻,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李茹坐在操场单杠上,脚一下接一下地晃荡。看到姜瑶瑶和启夏一前一后地走近后,便跳了下来。
她佯装随意地问:“喂,你俩去哪了?我刚从柳校长那回来。”
“怎么不吭声?难道激动难耐,找一个地方……”她碰了碰自己的下嘴唇。
姜之瑶:“……陆贞如他们怎么样了?”
李茹指了指教学楼那边。
“你们一下子就跑了,校长拦都拦不住。后来,他就让我在这里等你。”
李茹讲,陆贞如家是本地著名富商。如果是之前闫校长处理这件事,可能会有所顾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手就把陆贞如放了。
哪怕是一开始,大姐大也觉得不当紧。
李茹模仿陆贞如,揉着自己的脖颈,绘声绘色地说:“校长,你看看,到底是谁被欺负得比较惨?我这里受了好多伤呢。”
而后语气一换,她模仿柳君德那冷冷的样子:“70多人,都看到你先动手。”
到这时候,陆贞如才发现事情不是像她想的那样。李茹又捏起嗓子说:“好,那我回去写检讨,可以嘛校长?”
语气再一转换,变成铁面无私的柳君德:“影响败坏,留校察看。”
姜之瑶笑出了声。
她以前没觉得李茹这么活宝。
李茹讲着讲着,声音突然又黯淡下来。
她说:“姜瑶瑶,对不起,我不知道何莲莲那么坏,在你发给我录音之前,我不知道她那么坏。后来看到你在操场打架,她低头按手机,我抢过手机来,才看到她在做什么。”
听到李茹忽然讲到她多年好友,姜之瑶一挑眉毛,和启夏对视了一下。
李茹垂着头说:“我可能是不太会认朋友吧。大家都觉得她漂亮、人好,我也不去多想。以前什么都和她说,总觉得她很好。谁知道呢……”她踢着脚下一块小小石子,“谁知道跟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姜之瑶拍拍她肩膀。
“知道你难受,不过这也没什么。谁年轻时没交过几个损友?”
李茹又抬起脸:“以前我们总欺负你,现在看来都很荒谬。还有何莲莲,总是表面上说同情你,实际上,那个论坛里的l,果真就是她。我让爸爸找人问了问呢。”
姜之瑶摸摸下巴。
“对了,那何莲莲呢?”
李茹:“那些职高女生因为人数众多,构成扰乱社会治安,柳君德叫了警察来。对了,这好像是他们第二次被警察抓?其中有个叫韩铭的,她没想到警察来得那么快,为了将功折罪,一直在说何莲莲的名字,所以何莲莲也被警察带走询问了。”
启夏只手撑在单杠上,听李茹一句一句讲话,眼睛半耷拉着,长长的双腿斜斜站着。
他跟着姜之瑶来,是为了看看“事故现场”还有没有老师要叫自己去。
结果他多虑了。
可能是学神太会打架,大家倾向于认为他这次“见义勇为”比较正常,犯不上批评又或者夸奖。总之,听李茹说陆贞如得了个留校察看,他神色松弛,又听说何莲莲终于屡次犯事终被戳穿,不由再次松了一口气。
他觉得没什么事儿,自己可以回教室了。
转身往后走时,李茹忽然叫住他:
“对了,学神,你刚才被打得很严重吗?”
启夏:……?额角流血算是吗?
李茹:“我怎么觉得你嘴唇被揍肿了。”
…不是被揍肿的。
当时,在墙角,在斜风细雨里,在如绒毛般的阳光中,姜之瑶看到少年的一张脸靠近她,眼皮极薄,光线里几乎能清晰地看到缓缓的血流。长长的睫毛像小刷子,一下一下地挠着、扑闪着。
她暗骂了几句草字头,忽然又想起,在前世他说出同一句话的那夜,夜色太深,她不能够好好地看这样一张脸。
前世的那个夜,姜夏沮丧,以为自己得罪了太子,势必也会把姜之瑶气跑的。
谁料姜之瑶在夜色里细细地看了她,一只手抬起来,温柔地抚摸住他的脸庞,踮起脚尖,在额角留下一个吻。
“还疼吗,疼再给一个。”姜之瑶对着姜夏道。
那句话就像点燃一簇火苗,她清晰感到男生的呼吸一滞,吉光片羽间温柔的双手扶住她的前臂。姜大才子,姜夏点着头说:“疼。”
解药人尚未上场,“病患”忽然凑到前头。姜夏微垂了头,迷茫的夜色里将久违的爱念、思念和失而复得化成一个滚烫的吻。
一个是大狱里死里逃生,一个又是觉得好不容易,披了这层谁都看不清的夜雾,干脆吻得唇齿相依,难舍难分。
却又磕磕碰碰,极不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