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祖奶奶不爱学习这件事,启夏一开始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那可是才女!全城最佳的那种!张嘴一来就是骈文,把柳君德听跪的那种!为什么这辈子只想甘于做个文盲?
明明长得和小姑娘一模一样的姜之瑶,用一派老成的口吻和他说过很多遍:
【等你年纪大了,你也不爱学。】
【学习有什么用?反正我已经很有钱了。我要颐养天年。】
【你看姜宁陶明,也学会古董知识了,不愁被骗,不怕穷也。】
【奶奶我是不想学,但我要学起来,肯定还是很厉害,毕竟,你上辈子的状元,也是我辅导出来的……】
前几条将将能说得过去,但最后这一条,要不是因为姜之瑶张口闭口家规不能骗人的,启夏根本不信!
终于,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姜之瑶正躺在罗汉床上切西瓜,发现启夏正翻阅一张一张色彩鲜亮的传单时,忍不住产生了好奇。
“这是什么?”
启夏不抬首,修长的手指将一页单子慢条斯理地放到一边:“全国top10大学简介。柳君德给我的,让我想想大学时读什么专业,要去哪个大学。”
姜之瑶嘀咕:“掏噗10是什么?最好的不也就是京师大学堂,骑马三四天也大概能到。”
启夏意识到祖奶奶对现代学府毫无概念,才随口和她讲:“不是的。如果是中文顶尖学子,大概要去北大,如果是理科,那么去清华。想学医,就去协和;想学美术就去央美。当然海外也是可以选的,哈佛剑桥、麻省理工。”
姜之瑶瞪起眼睛,似是有点急了:“什么,你要去西方那蛮夷之地?那番邦话我可是听不懂!”
启夏压住心里的笑意:“哦,那也说不准。”
他解释道:“现在的考学压力可比以前大多了。古代只有男士、且是部分人家的孩子参加科举,现在全国高中生无论男女都要参加,全球的高校都可选。这么说来,我考个第一名,状元的含金量也可能高于你那个小明城才女。”
姜之瑶不说话,板着脸回自己的书房了。启夏在她背后轻笑。
其实他倒不可能去留学,是真的会心疼姜之瑶。生活差异化太大,只吃水煮菜的祖奶奶会相当不适应。
但是,第二天,启夏就发现,祖奶奶面无表情地拆快递,拆出一本《宝宝学说abc》,摆在诺大的红酸枝书桌上。
“啊,喝喽。”
启夏:???
不能戳伤祖奶奶自尊,趁她倒水的时候,启夏飞快地跑过去翻看是什么单词……那明明是“hello”。
姜之瑶倒完水了。启夏飞快地跑回来。
“喝喽。”她继续念。
启夏拿起高大的数学课本捂住自己脸,双肩无声颤抖。
“你怎么了?”祖奶奶意识到对面有问题,放下《宝宝学说abc》,疑惑地问。
“课本有意思。”启夏面不改色地说。
姜之瑶过来看了眼,觉得他对着这么变态的双曲线都能笑出声,那岂不是对着冰山都能石更。
…
启夏觉得,像姜之瑶这个水平,读高中,确实不行,估计得从盘古开天辟地学起,还得纠正什么唯物观世界观价值观,他就算教也教不及。因为明年就高考了。他想,也罢,凭着语文和历史满分,她大概上个中专还是有戏的。到时他给两个人雇一下分数,选择一个同城市的就好。
但他忽略了姜之瑶那股子专属于她自己的,咬定目标不放松的狠劲儿。
有天晚上他们没在一起学习,各在各家。启夏学累了伸了个懒腰,抬眼看对面成日亮堂的别墅一片漆黑,传来“笃笃笃”的声音。
他纳着闷悄声过去,指纹开开门锁——姜之瑶早就给他设上了,不想,看到祖奶奶拿着一个颇大的锤子,盘着腿凿墙。
启夏:?
姜之瑶:“不知为何,头顶上这灯就不亮了。我整栋房子的,都不亮了。”
启夏:“所以?”
姜之瑶:“一直黑着总不是个事儿。我还要每天学习的。”
启夏:“……然后?”
姜之瑶:“外面路灯不挺亮的吗。想起你上次也和我提到遇到这种事怎么办,我觉得可行,就凿壁偷光啊。”
启夏又是顾着祖奶奶面子,黑暗里硬生生拧住下巴,没笑出声。
他走到电闸那里,发现跳闸了,把闸门一个个抬高,登时灯火通明。启夏说:“没有电就不知道叫我吗?你上次不是还说用蜡烛吗?哦还有,或者你去我那里也可以。”
姜之瑶这才小声嘟哝:“不是怕你觉得我蠢嘛。学习也不行,啥也不懂的。”
启夏一下子心就软了。
谁知道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儿,竟在真的小心翼翼地维护自己的自尊,并且生怕和夫君的学识相差太远,认认真真地苦读呢?
感动之余,启夏拿起那“壁”之前落了墙灰的书本,初中数学。
他翻到其中画了问号的地方,一点点给姜瑶瑶讲解。
千古才女一边认真听,一边做笔记,她和狗男人姜夏讲话时嘴巴瓢惯了。此时表示启夏一日为她的师,就是终生为她的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