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倒不怯场,把黑皮烫金的经典打开,从创世说、伊甸园故事念起,稚嫩中透露出成熟语调,朗朗声调把镇长震撼了,当年他考了庚子赔款去西方留学,许多时候就是请教堂的神父来上课的,里面有讲许多故事,就是从圣经来的,现时好像就给他温课一般。台上的名宿耆老也是听得目瞪口呆,就连知道法兰西拿破仑的贤达嘴巴张得大大,不知所措。
镇长招了手叫孩子到身旁,抚摸他的头问道:“孩子,你今年几岁了,谁教的你念圣经呢?”
那孩子清晰回答:“镇长阿叔,我今年九岁了,礼拜六,爹娘带我进教堂听讲,蓝眼睛神父给教的。我读得怎么样了?”
这小孩厉害,反过来考镇长呢。张宏斌笑了笑:“你读的确实不错,你该有更大的学堂给你读的,到省城读书怎么样?”
小孩一下眼睛没了光亮,转过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孩子他爸赶紧接上回答:“原本神父推荐孩子到省城教会学校去读书,可镇长,我们家中就他一丁,他还有姐妹,略懂些西学的,姿娘子以后是人家媳妇,就不说了。听到镇上要办公学,还是让孩子在镇子里读书,我们不想孩子离我们很远。”
镇长连连点头:“这孩子不错,够自信,有冲劲。是个人才,该出去见世面,闯闯。镇上公学从启蒙开始,就是先教人之初,对这孩子来说,可能太浅了。我本来也是要介绍孩子去省城教会学堂的,既是神父能叫孩子去读书也就不用我出面了,孩子,多学点西学实用技能,如是造船、机械、建筑、农耕牧林的,大了可到西国去,那边有更多有用学问,学了有用的知识,可要回家乡效力呀。”
父亲一把拉住孩子的手,赶紧朝台下走,小声说道:“孩子,咱不读书了,留在父母身边,我们好好疼你。”孩子哇的一声大哭,回头寻找支撑,喊道:“就不,我要读书,要读书!”两个蓝制服的警察两旁出来,拦住他们,严峻训道:“镇子还没训完话,这么没礼数吗。”
镇长缓了口气说道:“镇子闭塞,见不了外面世界,你们养了个好孩子,不甘沉淀在山区里,是大鹏要展翅高飞,你们非要束缚住他的翅膀,实在说不过去。这样吧,我们刚要颁布法令,孩子想读书家长无理阻拦,要增加他们赋税,追加到教育经费中,给其他孩子增加学习机会。”
父亲跳脚骂道:“我自己生养孩子,怎么打怎么骂是我的事,学不学也是我家的事,犯了什么法,平白无故给我增加赋税,我告你去!”
张宏斌目光直了,锐利眼神看着孩子父亲,训斥道:“孩子出生,就是国家的人,国家有权力按孩子特质安排他怎样培训,日后为国效力,你这个糊涂父亲,该是在家训导他怎样日后孝道你们父母,不该阻挠他出外求学,书记官,记下他们的住址姓名,敢不让孩子进学堂的,严加追罚。”
那父亲转身,朝众贤达跪下,连连磕头喊道:“前辈,求个情,我家就一丁,孩子他娘再不能生育了,得留下传宗接代,不能离开我们身边,外面到处炮火轰轰,不如家中安全,一离家如是有个闪失,我对祖宗不好交代。孩子还有个姐姐,能唱诗读经的,要不换她出去读书去,我养了这么大,那就由她去,不要彩礼也就罢了。这一丁就留家中吧。”
“你个父亲,越发糊涂,男孩子能上省城学堂,人家烧高香还来不及。你还躲避,和镇里讲条件。”一耆老指着他俩说道。
这父亲瘫倒在地,呼喊道:“天哪,什么的政事呀,养了孩子,男丁叫他外面撒野,姿娘子出外,不遵妇守,变了习性,没得收彩礼,我们还能得什么呀,真不该来打擂论道呀。”
“你这位父亲,经常到教堂听西学,骨子里还老式势利,孩子有出息,不高兴,喊天抢地的,滚一旁去。”众圣贤呵斥道。
接下上来个中年人一身利落的练功装,自己从台下一个翻滚上了台中,抱拳朝镇长和贤达行礼,双手摆开,一招手,台下两位童子异口同声,清脆应了一声:“来了!”一人侧翻,一个前滚翻,双手撑着台沿,各自就上了台,齐齐给镇长和众贤达弯腰行礼,一齐站在中年人身旁。我一看,两位童子就和牛栓差不多年纪,那股子利索劲引来一片掌声。中年人上前翻转了原来的长条幡子个大家看:文武论道两娇花,说道:“这擂台原是老姿娘和姿娘子占据的,我今天带了两位童子论道来了。”台下大家又是给了一片掌声。
耆老们同声不同调呵斥:“乔师傅,没到晚上开敲时分,你剧社怎么不在家歇着,跑这地耍什么把式,不看新镇长振兴新政,论道取材吗。”
乔老板说道:“是啊,我是论道送才来了,镇里还留着台上的幡条,就是有所保留:文武论道两娇花,我是文武论道两骄童,刚才大家看了他们的童子功了吧,那是武道,小哪吒,你给唱唱哪吒出海那段,起!”
小哪吒胸脯一拍,颤颤稚嫩声,却有洪亮遏云之声:“火轮挺枪小哪吒,浪中打翻恶夜叉,海见不平抽龙筋”
众耆老大小声喊道:“行了,此时此刻是选材,不是听戏的时分。”
乔老板纳闷了:“不是文武论道吗,此是文道,还有赛猴王没唱呢。怎么样,我送的童才是不是文武全才?”
众耆老斥责:“是不错,文武全才,能打能唱,都说了,不是唱戏时分,是选材,你辛苦培训了这两位小徒儿,要送学堂去?”
“是啊,他们看戏本底子不够,去了学堂识字,下来就可自己看着唱本排戏,我能省出功夫再收几个童子训练,排多几出戏来。也让樵轩戏班唱响整个潮汕地区。我弟子也不要镇上吃住补贴,白天学习文字,晚上回到戏班,继续唱戏,不是可省下他们请识字先生的费用吗?”乔老板一反刚才傲气,点头哈腰说道。
“好你个乔老板,算盘拨出格了,都给算计到镇上来,好不容易凑了几个钱给那些有特质的穷人孩子读书成才,你盯着干什么?”众人一致呲他。
“众贤达听我说,你们知道,樵剧社成立没多少年,名气不是很大,看见许多有特质童子,我都给他们父母跪下求承认,保证他们成才挣大钱养家,这小哪吒和赛猴王就是如此给弄到剧社的。今天看到镇上设擂台招贤才,心有同感,人才不易得呀。办剧社实在难为,你们知道的,我也把祖传的房屋抵押了,才有这块空牌子。我今天上台吆喝,一是为剧社喊场子,二来也是请镇上支持。”乔老板不断弯腰求让。
镇长叹气说道:“行了,我知道你们办社不易,依你吧,孩子只上识字课,兼给其他孩童教体育健身骨,学生教师就一起当了,你有空到学校指导体育,有了到外地唱戏的机会,可有宣传家乡的山美人美,把镇子名声给传出去。”
乔老板大喜过望:“我还可看到其他有特质童儿,甚好,甚好!”不住给台上众人拱手作礼,高高兴兴领徒儿走了。
众人一道的手指点他:“又是给他转了空子,保不齐他就从学堂挖走了童才。”
张宏斌微微笑道:“如是学堂没有吸引力,让他挖了童才不算什么。要是足够强了,乔师傅和他徒儿改了行,学堂有了国术教师,徒儿或是升迁市里省里求学,或是另一番作为呢,只要能唱响镇子,啥的都好。”
我也大喜过望,没曾想我一外地姿娘子,担心无法开口论道人家镇上自家政事,担心事都给念古文小子、读西学童才、小小哪吒猴王铺垫平了,我想牛栓、春素、猫妹此时算来,该是童才,我怎样助他们进新型学堂,给徒儿扬名,给他们更好前程,要不窝死在牛鞭和绣花针、织网竹梭子下。我遇见了,就有责任引导他们出道,我轻轻地喝道:“牛栓,快上!”
孙女给阿嫲递上补水,哼哼说道:“日头猛了,回家歇气吧,明日再来快上。知道你桃李满海角,教那童子军,你识几个字,我还不知道?”
“可那时不是拿树枝在沙地划杠杠拼字吗,哪能和你们今天电脑上划拉识字拼图,画动漫比,还有什么指头一点,哗啦是一下出来什么程序呢。”
“阿嫲知道就好,那年代和这年代,什么的与时俱进,杆子和银锤能派上什么用场吗?”
“鬼精灵的,原来你又是把你阿嫲装进你时尚袋子里,阿嫲是孙猴子,偏要钻出来,你说说,这道精神气从你那袋子里,我怎么看,都是越来越少了。”两人抬着杆,越说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