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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正邪界定

我扬头朝阿婶来个问询,老太婆犹豫说道:“狼头姆临走把村里留下的老人和姿娘人集中起来,训话说,他们给这屁股伤人喂了毒药,不能解开他绳索,不然他会疯癫咬人,不能喂水喂饭,那样会加深毒性,只有交给寻找宝秤姿娘子和解放军,他们知道解药,村民一听,害怕了,谁也不敢靠近他。这不,你们都来了。”

小蝶猛一听愣住了,细细品味,实在忍不住,凤蝶阿姐太会了,无招胜有招呀,蹲下捂住肚子爆笑,停不下来,二班长听不懂潮汕话,瞪大眼珠在阿婶和小蝶脸上游走,最后盯住小蝶。小蝶手指直指二鲵嘴巴,二班长上前拉出那团纸来。方德才一丝丝喘气,哼哼着:“水,水!”小蝶嘴巴无力,轻摆杨柳腰肢,挣起身子来给他解开绳索,扶他坐正。阿婶知道没事的,出门舀来一大碗水,小蝶端碗喂他,一海碗喝下,来点神气了,嘟嘟喊道:“还要,还要。”再来一碗,自己端碗咕嘟咕嘟喝光了,一下就精神十足,拱手对我们行礼,说道:“请众位小侠送我点吃的。”二班长从衣兜里摸出村民塞进的鸡蛋,递给他,二鲵迫不及待的,带壳一道嚼巴吞咽,他真是饿极了,我摸了下口袋,兜里没小票了,二班长明白,从衣袋里摸出一张小票,递过阿婶努努嘴,阿婶明白,推了回去,出门来,再找了几个烤番薯递给他。方德才一阵猛吃猛喝后,又是恢复了拳师风范,大模大样起来。

小蝶上前问道:“鸟蛋孵出鸟来没有?”

又是个碎嘴老太婆模样:“我是孵鸟,狼姆不肯下蛋。那天,我才叨了几句,她突然翻脸,叫来黑面煞神阿奇,拿着冲锋枪对准我,旁边还站了方德根,问我愿意受哪种惩罚抵去为我治伤和几天饭钱,一是在我屁股再钻个洞,两屁对称点,只用止血药敷上;二是绑我几天,直到有人为我解开。我当然是选了第二种。”

凤蝶和崎头婶想法一模一样,两片屁股钻对称两个洞眼。小蝶一点笑模样,再问道:“你的武功不弱。屁股好点干嘛不跑?”

“就是有点想法,看样子,你们不肯当洞主,我就劝狼姆去当洞主,连大鲵洞人一块带上给解放军招安了,我听说国民党兵投诚过来,那待遇比收了土鳖要好。狼姆不是想收编大鲵洞人,在她这里混个名头,再投奔解放军。”

“我进洞看了看,那方德有本性淳朴,挂把秤杆是不是你的主意?”

“哎呀,我们仨兄弟同宗同心,总能想到一处去,自然,都是我先说了那么一句。”口气明显得意了,小蝶差点飞起一脚,踢碎他的鸟蛋。看了二班长一眼,才把飞出的腿收了回来。

“洞主一招害了我,也害了你自己。他们绑了你几天了?”小蝶憋住气问道。

“都有五天了,还是我师弟亲自下狠手,当然,他也不想我另一边屁股有个洞,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不能怪他。就是几天里只给换药,不给吃喝。”

小蝶嗤笑:“难得你深明大义,如今一帮洞主就在眼前,还不带他们收编洞人去。”

方德才跳下来,拱手鞠躬,响亮应道:“是,秤杆洞主。”小蝶摇摇头,就没见过一身深俏功夫,却是油嘴滑舌,燕子李三和油面媒婆合体一人,俗话说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瞧见被扔在地面的塞嘴纸片,上面有墨宝,拿起纸片捋平了一看,纸上写有对子构成门联,左披是:满天翼兵批脸面,右披是:一地甲骑围巢穴,横批是:鲵洞大鸟,还在门里描了拳头和鸟雀的漫画,粗看是拳头,细看是只鸟,鸟头就在拇指翘间,翅膀几翼被涂出拳掌手关节,直白了:鸟拳门。小蝶浑身颤抖,再笑就断气了,裂嘴再无声了,上气不接下气的:“阿姐,知道你有才,收编不成,不该这样贬损人家。”她喘口气,把纸片交与二班长,使劲哼道:“你们队上规矩,一切缴获要交公,这情报就交与教导员吧。”二鲵和二班长凑近一看,不明底里,淡淡笑了,二班长郑重叠好塞进裤兜。二鲵活气来了,不断抓裤裆里,周围几个大兵老是抽紧鼻气,小蝶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指尖点点,二班长一努嘴,两个战士押着二鲵到村边溪口,监督下在浅水里洗去尘土汗腥味。老拳师回来露出真容,一脸面的红肿小疙瘩,偶尔也须手指偷偷伸进裤裆里出力抓抓。小蝶心疼了:一功夫老男人,给折腾成这样,道不同不与谋就是,何苦为难人家,幸亏人家是有底子的拳师,换成一般人,一口气就没了。缓了口气又回味:也怪他不识时务,狼姆明确没答应,就不要再叨叨,因为战争,她和父母分离,丈夫战死,本来心情就不好,要再狼性一点,一枪就了事。或是愿意这样花心思整蛊人家,心情已从丧夫之痛走出了,小蝶实在愿意想象成这样。

小蝶和二班长连说话带比划,他才明白意思,有点犹豫:“教导员只说消灭一股国民党兵,没说收编土匪?”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也是一桩功劳。”小蝶认真给他解释。

“是!”二班长立正,给她敬礼。小蝶受宠若惊,拱手还礼:“就辛苦大军班长,你们才是名副其实的洞主。”

方德才一瘸一拐来到车旁,歪嘴呲牙要爬上车,小蝶看不过去,伸出一脚踢了他的腿,他就下意识单腿腾跃,一下就坐进车座,二班长咧嘴看呆了。赶紧上车坐他后面,也一付押送的样子。

小蝶弯腰捡起一大块石头握在手心,大声说道:“车上没空位了,我就不去了。”心里话:看你们端枪瞄我,我拿石头挡住你们子弹,几个腾跃就跑进树林间。就那会,冲锋枪没对过来,倒看见相机瞄过来,小蝶扔走石块,漂亮的一个身子回旋,只留下脊背,喊出一句话:“我回城里了,准备看着大军进城盛典。”心想,都给东洋相机害惨了,也别给这部相机害了,岁月没抹去我多少影子,不能让报纸深化她正面朝着的模样。

卷舌音悦耳:“蝶兰阿姐,教导员有交代,交火时不能朝你方向开枪,她嘴硬心软,知道你好俊功夫,一下就能跑了。”还真是,离开时,只有车声嘟嘟的。

“李家教仨阿叔,寻来闲功夫,我和你们切磋拳脚。谁输了,当你鸟蛋洞主去。”

方德才居然从远处传来应声:“洞主没了,宝杆侠女就爱打擂,又比武招亲吗?李家教老来鲵,大小娃娃鱼,你可看得上?”小蝶没气了,就摸了把杆秤,他们越发提起我,好像知道我过去太多。

看着车子屁股冒烟远去,小蝶长长出口气,又回到自由自在的时辰,咱先过海去吧,这里离渔姑泉不远,去那里找船过海。大军营地规矩多不好呆,我回老铺找麻杆去。走到渔姑泉,恰好又是看见秦春英和她阿叔的船歇在那。佛祖给了一哆嗦完没完不知道,娘娘总给我预好退路。

小蝶毫不客气,径直就自己跳上了船,双辫子惊喜,赶忙递过一杯柠檬水来,小蝶一手挡住:“你心里不酸吗,我心里还酸,先睡一会。”双辫子一看,侠女心情不好,咱就不要惹她。殷勤拿来竹枕头,一条薄毯子,伺候她睡在船板上。

二天早晨醒来,船已是摇到对岸新城了,小蝶心一横,管你们黄皮还认不认得我,小娘就大摇大摆上岸了。一路上,没看见多少黄皮,只有游兵散勇个把,他们急促掠过,当她是陌生人。进到老铺了,麻杆不在,锅里还有剩余粥水,牙不刷脸不洗,碗也不用,掂起锅来一骨碌就往嘴里倒。自己才从这里离开几天,好像过了半辈子,筷子和碗勺看得那么亲切。无所事事,越发心情不好,明明睡了好觉,眼皮还是涩涩的。耳朵竖起,等着麻杆子进门的吱呀声。这一等,就是到半夜了,二师兄才姗姗来迟。小蝶勉强抬高眼皮,那就是问:你怎么了?

麻杆子精神焕发,屋里溜溜,喋喋不休的:“自己没烧饭吃?唉,最近我们码头工会忙,准备解放军进城盛典,先行到来的军代表说码头工人是先进阶级,要最先团结的对象,就是说,我们和解放军是一家人,我们都是一道奔前程的。工人们成立了纠察队,专门负责码头和社会治安,我马上给你煮饭吃,肚子很饿了吧,大师兄没和你一道走?”

小蝶闷声说道:“就别提他了,瞧着他俩我就烦,大师兄虎里虎气的,我平日里礼敬长兄,可看他在双刷子面前那俯首帖耳,好像她治下的一只猫,我太不爽了。”

“抗征队和解放军都是共产党领导的,军纪很严,有规矩成方圆,大师兄在队伍里,能有大作为,你打小就崇敬英雄,这英雄不就近在眼前。”

“叫你别提他了!”

炊烟燃起,一会功夫就香喷喷的,麻杆子口袋摸出几张小票说道:“两天后,就举行解放军进城仪式,几天里,我也忙,自己不想升火做饭,就别饿着,上街买点吃的。”麻杆子掏出一个红布箍圈,是个工人纠察队袖章,在油灯下细细端详,脸上喜滋滋。

小蝶两天里坐不是站不是,就像是无家可归的野猫般,自己念叨喵喵,爪挠却是自己心头。看着到处张灯结彩,城里人人都忙,就自己无聊。唉,还是能和双刷子斗嘴掰手腕的好,那叫踏实。人嘛,就是得有事干才好。起码心有所属,一时,想起大师兄他俩来,念头还怪强烈的。

两天盼似两年,新城新生的时刻到了,解放军进城!大街小巷都欢呼雀跃,锣鼓喧天。小蝶躲在舞狮人群里,耳朵边敲着隆冬锵,嘴巴呐呐,羡慕看着队列式行进的解放军战士。她仔细擦了眼睛,再看看,没错,就是大师兄,银戆手执军旗,脸上闪闪发亮,雄赳赳走在队伍前列,旁边两个护旗手,就有小戆嘴里的英姐,他俩都崭新军装,双刷子的短辫子随着步伐和摆臂轻轻摇动,挺胸迈步;那个姿势,那种形象,估计全市的姿娘人都为之骄傲。唯有小蝶咬着嘴唇退后一步,脑袋一片空白:人家受到人们由衷欢迎,那激情那自豪,估计一辈子都不会淡忘,可我在潮汕地区的那伟大时刻,却是无聊人,喊口号都没人跟进。她咬着嘴唇一直看到队列排尾,一阵哒哒马蹄声响,小蝶赶紧跳起身望一眼,那载着自己许多梦想的骑马战士来了。

小蝶双手推搡,毫不客气挤到人群前面,睁大眼珠看去,马蹄塔塔一排四位骑士,前排手握马刀执在胸前以示向市民致敬的,后面一排排手挽缰绳背着冲锋枪,小蝶一直跳脚升高身子,迷蒙中有一骑士高举一把亮闪闪的宝秤,反复定下心神看还是把军刀。从背后看去,若有哪个骑兵背上插一杆秤杆都是极大安慰。一时间,马队也跟去了,只有一骑士胯部系一红布条是别样士兵,更没一人过来拉她上马一道奔走。

小蝶眼前迷茫,接下无限失望,一阵军号嘹亮,人们雀跃,瞬间顿悟:神仙看在天边,娘娘却在心中,取经寻宝都一般,骑士无暇,菩萨太忙;银杆比定海神针还难拔。银杆不见,哆嗦不停,心有重压,可光明可期。

骑兵队列刚过去,舞动长龙的队列过来,随着吆喝声起,听着怎么那样熟悉,仔细一看,哈,原来是大鲵头,他飞舞大绣球,逗弄龙头长舌。隆冬强、隆冬强,锣鼓声声,催动步伐向前。小蝶眨巴眼睛看着,跟着的是大舌炳,还有尖嗓子,老洞人认出了摸杆秤的她,这回只是略微点头算个招呼,跟随扭动龙身手握长柄离她往前,竖起旗幡绣着“李家教拳社”,她心中那个羡慕:原野猫都有自己的架势,潮汕地区也算有点名气的银杆门随着宝秤遗失淡出世间视野。

小蝶心里叹气,信步朝后面走来,发现龙尾摆动有些别扭,她哇哈一笑,跃身跳起,一脚飞了那人,夺过龙尾把手,一个掂步跃起,龙尾瞬间高过龙头。方德才一把扯下自己的彩头,瘸腿嘟囔:“侠女,我向你认输成不成?”几个纠察队员过来,要罚她扰乱治安,给二鲵伸手拦住:“兄弟,这姿娘人看见解放军太兴奋,喜欢过头,把控不住,是我们社里的人。”旁边有个老妇人说道:“几位阿弟,她是寻宝秤的侠妹,有心不得志,人就有点疯癫,不过,我们都爱看她耍拳脚。”

“怎么样,小蝶,孙女漏什么没有?”老蝶手指点点:“孙女懂我,小蝶开心。”“那今天你我两人讲得太累,犒劳一下?”“还是那家潮汕馃子铺,炒糕粿去。”老蝶招手:“你俩也来?”我和扬琴陈同声道:“我们吃撑了,须在这里消化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