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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总经理先生,我们还是先就抚恤问题达成一个协议吧;否则,事情恐怕就不太好办!不给死者眷属以足够的抚恤,这井你们恐怕是封不了的!”

李炳池道:

“如果就抚恤问题达成协议,你们就同意封井的话,那么,你们是否可以先提一个协议草案?”

李士诚也道:

“是的,你们可以回去商量一下,拿出你们的条件来,公司方面将予以认真考虑。”

“是么?”贡爷胸有成竹地笑了笑,道,“窑工代表团已就这个问题进行了磋商,大致的条件就是这么几条:一、严惩此事灾变之责任者。二、给予死者家属以优厚的抚恤,每人赔偿不得低于二百元;三、公司停产期间,窑工工薪照发。你们看看,这多么简单,只要保证大华公司能做到这三条,我们马上可以就封井问题进行谈判!”

李士诚十分震惊,转脸看了看李炳池,又看了看刘芸林,面有难色地道:

“刚才已经说过了,惩处责任者一事,由去办;其它两条么,我们可以商量,每位死难者赔洋二百元,高于正常抚恤之数倍,未免太苛刻了吧?还有第三条,公司停产期间照发工薪,恐怕也说不过去吧……”

“既然如此,我们还谈他妈的!”王东岭拍案而起。

这时,一直主持会议的农商部代表刘芸林说话了:

“李总经理,你是大华公司全权负责之人,公司发生如此重大的事故,你是有不可推卸之责任的!窑工方面提出的条件,我劝你予以认真考虑,不要一口回绝!来日方长嘛,你们公司还要办下去嘛,事情总要解决嘛,嗯,是不是?”

刘芸林苍老的脸上挂起了一团含意不明的笑,显然话里有话。

李士诚似乎悟出了一点什么,遂即改变态度,对贡爷和三位窑工代表们道:

“胡老先生,诸位工友,你们不要误会,我刚才并不是拒绝你们的条件,对这三条,公司确有些具体困难,但大体上还是可以接受的,即使是每人二百元、停产期间工薪照付,公司也可以付,因公司不想因这次灾变而关闭!”

贡爷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摇头晃脑地道:

“好!你李总经理早这么答应不就完了么?我希望你把这话对楼外的工友们说一说,也安一安他们的心!”

刘芸林以为贡爷已经上钩,高兴地道:

“应该!应该嘛!李先生,你就和胡先生一起到楼下去讲一讲,把个实底交给大家,大家不就不闹了么?”

“好!我就和工友们讲一讲吧!”李士诚也下了决心,决定干一次骗人的勾当。

刘芸林见时间不早,遂起身道:

“那么,今天是不是就谈到这里?明天再接着谈!”

众位与会者均无异议,第三次谈判就此结束。这时,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贡爷和窑工代表们压根儿没相信李士诚骗人的鬼话。贡爷装作相信的样子,只是为了把李士诚骗到楼下去、骗到窑工面前去,好实施其绑架计划。就是李士诚真的答应了三项条件,贡爷还是要绑上一回的——那三项条件里,根本没有贡爷自己的好处,这姓李的王八蛋又不来收买贡爷,贡爷凭什么不绑?遗憾的是,在这次谈判中赵德震和那个该死的协理陈向宇一直没露面,要不,应该连他们一起绑。

贡爷和李士诚、李炳池一起走下了楼,来到了大楼门厅前的台阶上,贡爷装模作样地先对吵吵嚷嚷的人群喊了一阵:

“静一静,静一静,公司李总经理现在和大家讲话!大家不要吵了!”

接着,李士诚站出来讲话。

就在李士诚讲话时,贡爷布置好的一帮分界街上的地痞们一拥而上,揪住李士诚往人群里拖。这帮地痞们一色的窑工装束,头上带着破柳条帽,腰间别着矿斧,动作颇为麻利。他们一边撕扯着李士诚,一边大喊大叫着:

“我们听不见,请姓李的到这里讲!”

“对!走,往里走!”

“伙计们,让开路,让开!”

在一片喧闹之声的掩护下,李士诚身不由己地被拖下台阶,硬是被人架着胳膊走了十几步,眼看着贡爷的伟大计划就要实现了……

可就在这时,李士诚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妙,便大声叫喊起来:

“放开我!放开!你们不要这么无理!”

李炳池也看出了问题,赶紧对身边一个担任大楼守卫任务的军官道:

“快!快!把李士诚搞进楼来,不能让他们这么胡闹!”

那位军官立即对空鸣枪,在对空鸣枪的同时,对手下的士兵命令道:

“快!冲下去,把乱民们打散,把李总经理抢回来!”

顿时,大楼广场上的百余名士兵蜂拥而上,用子捣、用肩扛、用脚踢,打入了乱哄哄的人群中,接近了被扭住的李士诚。这时候大兵们都没有开枪,窑工方面也只是用拳脚进行反抗,没有动用手中的武器。但当大兵们把李士诚抢到手、拥着李士诚朝大楼的方向撤时,地痞们恼火了,不知谁先抡起斧头砸倒了两个大兵,大兵们才纷纷勾响了手中的枪,随着轰然爆响的一阵阵枪声,几个窑工惨叫着倒毙在地上……

窑工们被激怒了,手执棍棒、矿斧打上前去,和大兵们展开了一场凶险的拼杀,隐藏在人群中的一杆杆枪也开了火,霎时间硝烟四起,人们纷纷夺路逃命,可却又逃不出,只好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乱喊乱叫。

正式的交战时间十分短暂,总共不过十几分钟的样子,最后,当李士诚、李炳池躲到大楼里时,广场上的士兵们也纷纷退进了大楼。守卫在楼顶的大兵们又放了一阵枪,才迫使广场上的窑工们尽数退去。然而,这短暂的交战,却使窑工们八人死亡,十九人受伤;守卫公事大楼的士兵也死亡三人,伤十五人。

贡爷的绑架计划落了空,这益发加深了他对公司、对、对大兵们的仇恨!贡爷豁出去了!贡爷不和这帮乌龟王八蛋拼出个输赢决不算完!

那晚,贡爷自己也受了伤,两粒来自人群中的铁砂和贡爷的脖子发生了点小小的误会,贡爷流了不少血!

贡爷流血了——贡爷没捞到任何好处,却流了许多血,贡爷能不拼一下么?!

这日镇守使张贵新却没在镇上,他到宁阳城里迎候北京委员团去了。

当晚,《民心报》记者刘易华在写一篇题为《大华公司窑工现状之考察》的文章,公司公事大楼广场前的一幕惨剧,他并不知道。早在三天以前,他便从公司的公房里搬了出来,住到了分界街田家区一侧的一家车马小店去了,他觉着,在下等贫民居住的车马小店更能知晓一些窑工的真实状况,更便于他的调查工作。

掌灯时分,他已将文章写了一半;他根据窑工们的叙述,加上自己的想象,写下了下面一段有关窑下状况的文字:

“窑中的情形难以想象,因公司不容外人入窑,加之地火燃烧,笔者亦无法深入其间予以实地勘察,故难详述。但,据窑工之口述亦实可谓触目惊心了!公司方面一味赚钱,视窑工性命如儿戏;窑内工程极为草草,窑工操作,困苦莫加;头戴一灯,手足并进,颈不得伸,臂不得直,佝偻而行从事采掘。而水患、岩崩、瓦斯时涌,生命之险常常悬于眉睫矣!且窑内低矮窄小,人气、汗气、土气、矿气混合为一,闻之作呕,着实不合起码之卫生……”

正写到这里,田大闹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客房,进门便气喘吁吁地道:

“刘先生,不好了!我操,出事了!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