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想到顾奉之扬手时,面上那一瞬间的狰狞,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微微一抽。
总觉得那时那刻的顾奉之,特别陌生,特别的,不像顾奉之。
记忆中的顾奉之,是绝不会对老幼妇孺动手的。
他虽然是沙场宿将,但并不是滥伤无辜之人,有的时候,他甚至显得有些太过心慈手软,用顾氏五虎的话说,是妇人之仁。
曾经有一次,因为他在战场上受了伤,林静姝和顾九思去边塞照顾他,三人在边塞的山上散步时,被敌人训练的一群小孩子暗杀。
那些小孩子都是十岁左右,杀起人来,眼都不眨。
顾奉之本就有伤在身,被他们攻击,又不肯下狠手,很快又添新伤。
但即便如此,他仍不肯下令让属下诛杀那些童子军,惹得五虎一齐发火,硬是违抗他的军令,杀了那些小孩。
他因此还大为恼火,硬逼他们把俘虏的一个小孩放回去,气得五虎差点崩溃,自此后每提起此事,都要笑他是妇人之仁。
对于曾经要杀他的孩子,顾奉之都肯抬手放过,现在却对自己家里的一个孩子大打出手,这种事,想起来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顾九盯着床上的顾奉之,看了又看。
不知怎么的,以前看到他,胸口总是涌动着一股热流,那种孺慕之思,油然而出。
可现在,也许是因为受到那一瞬间狰狞面色的影响,总觉得床上这个人,有点陌生和奇怪。
但这只是她的感觉。
事实上,记忆中顾奉之的脸,跟床上这张脸,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张脸变胖了,显得有点虚浮肿胀。
但自出事后,顾奉之除了吃,就是睡,要么就是发呆,发胖在情理之中。
那么,其他地方呢?
顾九下意识凑上前,扒开顾奉之的衣服看。
身为沙场宿将,顾奉之的身上,刀伤箭伤无数。
她的举动,把顾徐氏看得一愣一愣的。
“九儿,你脱你父亲的衣服做什么?”
“哦,我帮他理一理……”顾九信口胡扯,“衣服皱皱着,我怕硌着他!”
顾徐氏笑:“还真是贴心小棉袄!难怪他疼你!”
顾九笑笑,低头观察顾奉之的胸口。
跟以前一样,一道又一道伤痕,如紫红色的小蛇盘踞在他胸前,丑陋,却又光荣。
这是一品军候的勋章。
这是顾奉之曾经说过的话。
他们这些沙场宿,从来都把伤口当勋章。
顾九见这满身伤痕,不由暗骂自己脑洞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