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
寥寥夜幕之下,夏日晕开热流的风声里没有蝉鸣和蛙声,唯有浓烟滚滚,刺鼻的硝烟味伴随着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响起。
如惊雷滚滚。
不多时,天真的就下起了雨。
雷云滚过,紫电划下,密雨连接天地,洗涤一切污秽。
有人撑起伞举过慕凛夜头顶,被他接过擎在苏青绾的头顶。
苏青绾走出慕凛夜的背后,平视着暴雨里满身泥泞的慕容恪。
“七殿下做事果真一如既往的不留余地,小女子佩服。七殿下一向来算无遗策,只是,这世上终究有算不到的事,就如同这雨。”
慕容恪扫一眼那在暴雨中蒸腾起滚滚白烟的村落,目光一寸寸阴沉下去。
上马,离开。
杂沓着一路泥泞,溅起满地泥水,人已经远去。
苏青绾终是弯下腰,趔趄着险些摔落地上,幸而后腰揽上一只手架住了她所有的力气。
“怎了?”慕凛夜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这人,并没有伤着哪儿了。
苏青绾苍白着脸,一只脚踩实,一只脚凌空,“没什么大碍,方才出来时脚扭了。”
她未免拖后腿,一直忍着,如今怕是更加严重,不知道要多久不能走路。
慕凛夜将伞交给身后的亲卫,俯身横抱起了苏青绾。
有一辆马车驶出,慕凛夜抱着苏青绾上了马车。
马车之外暴雨依旧,雨滴砸落地面的声音遮掩住了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马车里变得异常安静。
即便是有伞,二人的身上也是湿透了。
慕凛夜扯过一旁的毛毯,将苏青绾整个裹在其中,而后俯下身,脱去了她脚上的绣鞋,小心翼翼褪下她的袜子。
苏青绾嘶了一声,慕凛夜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即便是知道苏青绾伤得不轻,可当看见了红肿到几乎青紫的脚踝时,慕凛夜还是倒抽了口冷气。
这样子看起来骨头已经错位了。
他不敢再碰,小心翼翼将苏青绾的玉足放在榻上,自己却是随意坐在了地上。
忽然,头上盖下来一条厚厚白巾。
慕凛夜取下白巾,就瞧见苏青绾万分嫌弃的睨了他一眼,“莫要将雨水滴在马车里。”
慕凛夜笑了一声,将白巾丢给苏青绾,“不会。”
看着他这样耍无赖,苏青绾竟有几分无奈,她拿过白巾,冲着慕凛夜招招手。
这男人像是一只被驯服的狼,乖乖挪了过来,挨着榻坐在地上,冲着他露出一个黑漆漆仍旧滴着水的后脑勺。
苏青绾拆下慕凛夜的发冠,他的黑发流泻散落下来,被苏青绾捏在手中小心翼翼用梳子将之梳顺。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要触及到慕凛夜脸上的黑铁鬼面之时,他伸出手握住了苏青绾的手,“这样就可以了。”
苏青绾盯着那张鬼面,忽然很想看看这张脸之后是怎样一张面容。
“不难受吗?摘下来,我替你擦擦。”
慕凛夜一手按在他的鬼面之上,“不必,这样就好。”
苏青绾无奈,可好奇心却并没有就此被压抑下去。
……
马车并未直接回去金陵城,反而是朝着城外的某处庄园疾行。
此刻已经宵禁,城门已然落锁,若是要重开城门必定要闹出不小的动静,更何况慕容恪为了以防万一今夜必定不会叫他们二人平安回去。
与其闹得大家都不得安宁,不如回家睡觉。
这地方占地不大,却是在一处半山之中,非但隐秘更易守难攻,庄园之外种植桃林,桃树错落茂密看似随意,实则符合五行八卦,若是有外人进入其间必定被催生而出的阵法困在其中。
而山庄之内,瑞气萦绕,山色空濛,依山傍水而建并不损坏一树一花,内置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倒也别有趣味。
因苏青绾不能走,只不过是掀开帘子略看看,待马车停稳,外头暴雨已停,清风吹开乌云,霁月落下清辉。
慕凛夜下了马车,横抱起苏青绾,大步朝着内院而去。
苏青绾面色大变,双手扯住慕凛夜的袍子,“慕凛夜,我自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