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她的外祖父。
镇国将军元邵擎竟然早已经回到了金陵城。
虽然已经过了很多年,虽然上一世的苏青绾从来不敢抬头多看自己的外祖父一眼,可当瞧见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傲笑沙场的老人如此虚弱无助的躺在那里的时候,苏青绾的眼睛不由得红了。
苏青绾压抑着自己的心绪,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开口回答的是元景焕,“月前,祖父一次战役之中中了伏击,虽然最后突围而出可仍旧身中剧毒,祖父重伤濒死的消息不能泄漏,家中几位伯父们拼着欺君之罪秘密将祖父送了回来,可即便是暗地里找遍了天下名医,仍旧无法解开祖父身上的剧毒。”
元景焕深吸一口气,看着苏青绾的目光里隐隐有几分期待,“如今只能够指望你了,若是仍旧不行,怕是只能将消息泄露出去请求陛下让太医前来医治。”
苏青绾是镇国将军府最后的希望了。
毕竟,坐在皇位之上那位并不希望有一个功高盖主的臣子,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撼动君王的统治。
君王轻轻一句话,甚至只需要有那么一点意思,太医们谁敢尽心去治?
而一旦镇国将军有事,将军府所有人都要丁忧三年。
解甲归田,再无兵权。
三年之内会发生什么?所有人的心里都一清二楚。
苏青绾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一双手握住了她的,苏青绾侧头对上老夫人红肿的眼,“绾绾,交给你了。”
印象之中,一向来雷厉风行的镇国将军夫人从未这样柔软过。
苏青绾抱住老夫人,“外祖母放心,这里有我在,即便是阎王爷跟前我也要将外祖父完完整整抢回来!”
对上苏青绾坚定的眼神,老夫人的一颗心逐渐安定下来。
苏青绾掺起老夫人,低声劝道,“外祖母先去歇息,这里有我和三表哥在,您太累了。”
一直以来守在丈夫身边的镇国将军夫人终于被劝动了,她站起身一步一步边上的走向暖阁。
苏青绾望着老夫人的背影,许久之后才对着元景焕道,“三表哥,劳烦你派人去荣王府将我母妃与麻姑接来。”
这个老人太累了,心里承担了太多,她真的担心她会承受不住。
有麻姑在,又有女儿陪伴身边,想来外祖母能安心许多。
元景焕点头,立刻叫人去办了。
再回来时,苏青绾已经为镇国将军号完了脉。
曾祖父脉象如虾游之状,来时隐隐约约,去时一纵即逝,又来缓或迟,时一止复来,止无定数时。
乃绝症之脉象。
的确是中毒之兆,且所中之毒并非只有一样。
苏青绾面色渐渐凝重,“曾祖父他所中的应该是相生相克的两种剧毒,两毒合称为并蒂海棠。两种剧毒同时在体内发作,互不相让,此起彼伏,曾祖父因身强体健才撑到了今时今日。”
苏青绾并未提起中毒之人日日夜夜所受的非人折磨。
下毒者显然是想要利用相生相克的两毒活生生将中毒者折磨致死,或数日,或数月,若是身体强健者甚至数年之久才会在绝望之中气竭而死。
知道了这些只不过让人更加愤怒而已。
可看着元景焕的脸色,苏青绾想他也大约能够猜到,不过元景焕很快平静了下来,郑重其事对着苏青绾道,“表妹需要什么尽管同我说,只要能救治祖父,即便是再珍贵的药材我要必定弄到手。”
苏青绾看着外祖父身上已经开始腐烂的伤口,轻轻摇了摇头,“如今只能赌一把了。”
元景焕问,“这是什么意思?”
苏青绾咬牙,“并蒂海棠分为芙蓉枯和醉芍药两种毒,若是两者分开我都能解,可我若解开其一,另外一种剧毒再无压制,瞬息之内便会要了外祖父的性命。”
元景焕沉吟片刻,才道,“能否两者同时解毒?”
苏青绾点点头,可脸上的沉重却始终没有化开,“唯有……以毒攻毒。”
元景焕沉默。
如今祖父这样虚弱的身子,还能支撑得住以毒攻毒这个法子吗?
这里毕竟是镇国将军府,苏青绾不能自己做主,她目光落在元景焕身上只等着他开口。
元景焕半天没有回应,这样大的事他也无法做主。
床上的人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大口大口吐出黑血,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因着身体痉挛而再次裂开汩汩的黑血溢出,苏青绾疾封住镇国将军身体几处经脉。
取出金针,金针入穴,镇国将军终于渐渐恢复平静,至始至终他都处于昏迷的状态。
苏青绾的面色愈发阴沉,问元景焕,“外祖父这样多久了?”
“五天了。”
苏青绾听了这样的回答,骤然起身,靠近元景焕几步,抬眸逼视着他的眼,一字一句道,“三表哥,如今家里都是女眷,只有一个男人,你要挑起这个担子。”
她的话叫元景焕瞳孔蓦地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