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以来,荣王妃身子一直不太好。
怕荣王妃担心镇国将军府,苏青绾让人瞒下了此事,甚至出门之时也只说是丞相府文小姐邀她出去下棋。
马车一路飞驰,却是从朱雀大道绕到了某条窄窄的后巷。
阴暗的巷子深处,马车停了下来。
一户人家的角门开了小小一条缝,门里坐着一个小厮,时不时的朝着门缝外头瞄一眼。
瞧见一辆眼熟的马车,小厮立刻打开门,转身朝着里头跑去。
很快,元景焕走出角门,亲自扶着蒙着脸的苏青绾下了马车,两人一道进了门里。
进了镇国将军府,一面朝着镇国将军休养的偏院走去。
“怎么还不将外祖父搬回正院去?”苏青绾不免疑惑。
之前是担心正院里有他人耳目,亦担心旁人打搅她治疗,可如今既然剧毒已解,却不知为何她的外祖父仍旧还是留在这偏僻的院落之中。
元景焕一边带路,一边同苏青绾解释,“祖父如今身子不好,他不想打搅祖母。”
身子不好?
苏青绾疑惑。
但当她亲眼见到她的外祖父之时,才明白所谓的身子不好,到底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不过月余,镇国将军消瘦了许多,他原本棱角分明的脸孔变得深沉,双颊深深凹陷下去,眼睛却突出,眼下一片青黑,嘴唇深紫。
他躺在床上,即便是看见苏青绾也不过挣扎着动了两下,却又无力靠回了床上。
元景焕叹息一声,“祖父自从解毒之后,武脉已废,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了。”
不知不觉之间,面前的老人已接近七十高龄了。
“可找了其他大夫过来看?”苏青绾问。
“廖先生来看过。”
他是镇国将军征战四方之时陪伴在身边多年的府医,如今阖府上下动荡不安,又出了府医下毒的事情,元景焕只信任廖先生一人。
苏青绾没有问下去,既然将她找来了,那就说明廖先生也是无能为力。
她走到床边,给镇国将军探了脉,眉头渐渐蹙起。
镇国将军瞧她脸色,苦笑一声,“老头子年纪大了,没几年可以活了,治得好是老天保佑,治不好也是情理之中,只一样,你莫要学着你三哥的样子瞒着我。”
“确实治不好了,”苏青绾淡淡道。
镇国将军一愣。
元景焕也是沉下脸,“绾绾!”
苏青绾却没有拐弯抹角,反是对着镇国将军直言道,“祖父武脉被废,而今不过虚弱,只要好好调理便能慢慢恢复,只是要如往昔一般冲锋陷阵再无可能了。”
镇国将军叹息一声,“廖先生也是这样说的。”
苏青绾又道,“战场之上,外祖父是总帅,身边又有各位叔伯,只要养好身子,即便不能动武,那一身的本事仍旧在,想要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于之外并非难事,又何必执着。”
镇国将军倏地眼前一亮,紧紧盯住苏青绾,“听你这话,是有恢复武脉之法?”
“有是有,不过于外祖父来说,并无什么用处。”
镇国将军如今哪里听得进去,他疾声道,“你只消说什么法子!”
苏青绾站起身,居高临下睥睨着镇国将军,缓缓开口,“我有奇法可行,只是过程剧痛无比,百不存一,而且依照外祖父如今的年纪,便是重新恢复往日巅峰也不过一年不到的寿命。”
镇国将军抿唇不语。
一年不到,于如今摇摇欲坠的镇国将军府又能做什么?
他还在,皇帝到底有所顾忌。
若他真的死了,他那些子侄们便要回乡丁忧,八十万大军无论旁落谁手,对于将军府来说都是一场灭顶之灾。
镇国将军摇了摇头,“我知道了,也认命了。”
元景焕跪了下来,扶住镇国将军双腿,“祖父!绾绾说得对,祖父十五岁征战沙场,如今已有数十年,光凭着以往经验便足矣决胜,您如今只需好好保养,总有一日能恢复往昔。”
二人又陪着镇国将军坐了片刻。
有丫鬟奉了汤药上来,苏青绾坐在床边服侍镇国将军喝了汤药。
等药劲上来,镇国将军困顿起来,苏青绾这才同元景焕悄悄离开。
两人缓缓行至花园角落枝叶葳蕤处,元景焕才轻声道,“难得出来一趟,你便多住几日,不外祖母很想你,我晨省昏定时常常在我耳边念叨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