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才艰难开口，“安国，母妃她……”

苏青绾不等他说完，直截了当道，“你母妃命杀手半路截杀我，所以我在她身上下的毒发作了。那毒名为‘一念生’，但凡中毒者对着下毒者有一丝丝的杀意，毒便会发作，穿肠烂肚直至浑身流脓化作血水而亡。”

慕容钰的脸色愈发难看，他高声诘责，“你怎能如此……”

“如此什么？如此恶毒？”苏青绾挑眉，狭长的凤眸斜睨慕容钰，“这话九殿下有资格对我说？是你母妃先有恶意，我不过以牙还牙而已。”

慕容钰的唇瓣颤抖了一下，“可是你……你不是没事吗？你那么聪明，有计谋有武功防身，可是母妃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她今日被皇后娘娘责罚已经受了莫大的惊吓……”

对上苏青绾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慕容钰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从未见过苏青绾对着他露出这样的眼神，并非是冷漠，更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极端的淡漠。

似乎他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无法触动她。

慕容钰有一瞬间的慌乱。

他听见苏青绾柔声道，“这便是九殿下一直无所谓的原因？你的母妃几次三番陷害我，如今甚至想要杀我，可你却仍旧不觉得什么。因为你觉得我能逃过，我能自己解决，所以我活该担下那些危险，活该忍受你母妃的无理取闹。”

可慕容钰从未想过，她每一次走在生与死的界线之间游走。

她也有血有肉，她也是个人，她会累，会痛，也会觉得难过。

呵。

真是可笑至极。

慕容钰薄唇颤抖的愈发厉害，眼前的苏青绾立于月光之下，浅淡的如一抹青烟，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不是这样，安国……”

他拼命伸出手想要去握住她，苏青绾却是退开几步。

她的眼神太过冷凝，叫慕容钰不敢再有任何动作，他只能站在原地，眼底带着恳求，“安国，你莫要生气。”

苏青绾深吸一口气，“九殿下严重了，我没有生气，夜色已深，您留在这里不妥，还请回吧。”

慕容钰如何肯走，“我母妃她……”

苏青绾摆摆手，“一念即生，一念即死，贤妃娘娘往后对我若再无杀意，此毒便对她无碍，否则……”

她没有再说下去，走过抄手游廊，朝着西厢夏影所住的地方走去。

……

夏影躺在床上，有一个竖着羊角辫的小丫头正在给夏影喂水，苏青绾走到书桌边上提笔写了张药方，递给那小丫头叫她去抓药煎药。

等小丫头走了，她才在夏影床边坐下，“外头的的动静可听到了？”

夏影别过头，悄悄用指腹揩去眼角的泪水，声音有几分沙哑，“多谢小姐。”

“你是我的人，我不会叫你受了别人欺负，”苏青绾淡笑着，手指轻轻拂过夏影露出的那半张完好无损的脸孔，“有些仇当即能报，我便替你报了，有些仇需等一等，我也绝不会忘记。”

夏影握住苏青绾的手，“小姐不必急于一时，奴婢可以等，等奴婢自己有能力之时，便是报仇之际。”

她许是情绪起伏太大，又猛烈咳嗽起来。

苏青绾瞧她如此，便问她，“夏影，你愿不愿意去赤影之内修炼，若你愿意我便送你过去，你若不愿往后莫要在强出头，好好待在我身边便可。”

她给了夏影选择。

而夏影也如她所愿，“奴婢愿意去。”

“等你伤好了。”

药很快抓来，那小丫头拿了炉子在床边煎药，苏青绾瞧了一眼，随手取出一枚药丸化入药罐之中。

药丸入水即化，药汁浓稠墨黑，药香扑鼻。

待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倒出并非汤药，而是黏糊糊纠缠在一起的柔软黏腻的块状，如糖丝一般。

苏青绾喂了夏影服下，夏影很快睡下，她将之前打入她周身几处大穴的金针逼出，为她打通经脉，方才安心离开。

夜风习习，乌云掩蔽月光，群星黯淡，竹影在风中婆娑作响。

天空隐隐有雷雨欲来之势。

苏青绾路过院子，却见凤栖梧之下仍旧站着一道影子，就着廊下灯笼里微末的光，他的身形在地上拖曳出一条长长的影。

慕容钰还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