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将军眼眶湿润了，他缓缓开口道，“陛下，微臣今年已经六十多了，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微臣在外打仗没有抱过她一下，当年贱内在生下她之后，没几个月也随着微臣上了战场了，只留下绣儿尚在襁褓之中就留给了岳母养着。”

“一直到她出嫁，臣总共加起来和她也没有一年的相处时间，可臣的心底里还是最疼爱也觉得最亏欠这个女儿的。所以臣给她挑了一门好夫婿，嫁给了荣王，本以为荣王能够好好待她，让她婚后享受到在父母这里不曾享受过的宠爱。”

说到这里，镇国将军抹了抹自己的眼睛，袖口微微湿濡。

他哽咽着又说道，“臣当真是后悔啊，当年她被送到白马寺去清修，臣远在边关打仗多年不得归来，贱内跟着臣在边塞忙着几个孩子，也顾不上她，臣让她受苦了整整十六年！之后她回到荣王府，臣又因为有伤在身对她疏忽了，那日得知她被关在自己的院子里，身边的丫鬟都被发卖了，怀胎十月连口热饭热菜都吃不上，连求救都不找臣这个父亲，而是找上了绾绾。”

镇国将军说到这里，已经是泪流满面，“臣无言以对啊!”

皇帝感愧，伸手给镇国将军递了一块帕子，“当年这个婚事是朕允下来的，朕也有不好的地方，竟让荣王妃受到这么多的委屈！”

镇国将军抹了把脸，摇摇头，“这些都不怪陛下！是臣自己不好，还有荣王这个混账！臣将自己的宝贝女儿交给他，他竟然宠妾灭妻，如此欺辱臣的女儿，甚至这样对待身怀有孕的妻子。陛下，将怀孕妻子的所有侍女都发卖到了窑子里去受尽折磨，镇北王府派人将她们救出来的时候都已经奄奄一息，没两天就死了！这是人干的事吗？臣的宝贝女儿生产那日被关在院子里连一壶热水都没有，女人生产无异于鬼门关闯一遭，若非是绾绾赶去的早，恐怕母子俱亡啊。”

皇帝沉默。

荣王咬了咬牙，想要开口说话，可忽然觉得喉咙一痛，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来。

苏青绾冷冷扫了他一眼，若无其事的走上前去，低声安慰道，“外祖父莫要再伤心了，这样的人不值当，只会气着了自己。”

荣王冷哼一声，利隼一般的眸子抬起，扫过荣王，最终恨恨对着皇帝道，“陛下，荣王口口声声说舍不得臣的女儿，舍不得永昼，可当日他却至始至终都没有问过一句绣儿好不好，永昼好不好！哪怕是臣的女儿出殡那一日，他也没有出现前来吊唁，荣王府连一个人都没有出现，臣不信荣王所言的每一个字，再加之他的后院乌烟瘴气，不知道被参奏了多少次，臣如何会安心将自己的外孙交给他这样的人！怕不是进去了，再见之时还有没有命在！”

镇国将军的话说完，再一次跪了下来，毅然决然对着皇帝拱了拱手，“陛下，如今臣甘愿就死，只求陛下一定要将永昼交给镇北王夫妇抚养！”

苏青绾不禁动了感情，上前伸手想要扶镇国将军起来，“外祖父千万不要这样说，永昼还需要您这个外祖父疼爱，也以有您这样的外祖父而感到荣耀。”

她随即也跪了下来，“恳请陛下将永昼交给嫔妾抚养，嫔妾往后虽然会有自己的孩子，往后与永昼凑个伴也不至于寂寞。更何况奶娘和嬷嬷们都在，有些事情嫔妾虽然不懂但是现在也可以学起来，并不会太过劳累，反而对身体有益。”

皇帝听后，眸光闪了闪。

他转头对着荣王问道，“荣王，之前镇国将军所言朕也也有所耳闻，关于你宠妾灭妻之事朕可以念及你多年为朕分忧的功劳不与你计较。可是，你既然已经写了和离书，上头有清清楚楚将子女交给了元心绣，那么元永昼自然也不是你的儿子了。”

“陛下！”荣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能说话了。

他猛然跪下，扯着皇帝的袍角痛哭流涕道，“陛下，微臣真的知道错了，微臣愿意遣散所有的姬妾，往后不再纳妾，微臣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再给微臣一个机会吧！”

皇帝不言。

荣王又爬过去，拽住了镇国将军的衣袖，再次恳求道，“岳父大人，岳父大人……”

他刚刚叫了两声，就被镇国将军一脚踹了出去，痛得浑身剧痛，身上的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根。

“父王！”

原本一直沉默着的沐琉璃忽然叫了一声跑了过去，扑在了荣王的身上，急匆匆得查看荣王的状况。

瞧见荣王没事，沐琉璃对着皇帝跪了下来，扬起头道，“陛下，虽然镇国将军所言都是有理有据，父王多年来一直都在忙于朝政，没有什么心思管理内务，母妃向来怯懦、不喜言语，才会叫温侧妃有机可趁破坏了父王与母妃之间的感情，这都是温侧妃的错，与父王没有多大干系，如今温侧妃已经死了，往后也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荣王闻言，艰难的爬了起来，连声说，“对，温侧妃已经死了，都是她的错！往后再也不会有了！”

苏青绾嗤笑一声，“荣王，骤然将所有的过错推到一个死人的身上，你就当真一点错也没有吗？”

她话音刚落，就见沐琉璃赫然道，“苏青绾，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话？你根本就不是荣王府的人，也不是母妃的亲生女儿，你又有什么资格抚养永昼！”

沐琉璃转头对着皇帝道，“陛下，母妃虽然过世，但是父王尚在，如今要将永昼交给一个无亲无故之人，世上没有这样的事情！”

苏青绾闻言，勾唇一笑。

终于来了，她等了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