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穆明秋一挑眉，提起了些许兴趣。

苏逆微微一舔唇，沉吟片刻，便开口说起了自己这一路的感悟。

从绝情意的大成，再到雪原上的血战中，领悟出的寂灭剑意，和之后隐隐约约摸到一点门槛的一种生生不息的剑意，苏逆将这一路上的剑道感悟一点一滴讲述给了穆明秋。

“前辈，我想问的就是，剑意，在使用的时候，我总会觉得它的适用性很广，它可能既适合攻击又适合防御。但是一种剑意发展的方向太杂我又担心会损失剑意的纯粹性，那一种剑意在攻守方面的发展，到底该如何取舍？”苏逆叙述完后，认真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穆明秋此时的脸色已经完全不复先前的不满与冷漠，反倒是涌起了些惊喜与满意的神色。他微微眯眼，淡笑道：“你的进步速度真的是超乎我的想象。先前那些领悟内容我先不多指导，就你刚刚这个问题，我必须说，就凭你能提出这个问题，你已经可以算是当世的一位剑道高手了。”

“你这个问题是困扰了无数修行剑道之人的一个大关口，跨过去，便是海阔凭鱼跃，过不去，便是葬身无底渊。”穆明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严肃地说道，“你能有这种感觉，不是错觉，剑道本就是千变万化的，一种剑意，我可以拿来进攻，也可以拿来防御，这都不会有错。”

“但是如果不去辨明这种剑意最适合的发展方向，那么必然会让剑意变得不再纯洁，越用，你只会越加迷惘，再也无法领悟更深层次的剑意。”

“这时候，我们需要做出一个抉择，这个抉择，别人不能帮你，只能靠你自己来。”穆明秋放下了茶杯，身体略略前倾，说道：“你可知道，我们修行剑术，为的是什么？”

苏逆心下一片茫然，他不解地摇摇头。

穆明秋也没有什么失望的神色，他自然清楚苏逆现在还悟不到这个层次，于是便自己解释道：“我换个说法，修行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把自己的身体修回与天地最契合的状态。我们天生是完美的，但是修行是违背天地准则的，我们要把自己的身体修回与天地契合的样子，让运用灵气成为合理的能力。”苏逆这次没有丝毫迟疑地回答道，这是轩辕壹在春天的那次授课时告诉他的知识。他对这些话印象无比深刻。

“不错，其实剑术的修行也是一个道理。”穆明秋满意地点点头，“修剑，亦是修身。你想想，为什么剑意大多都用人的情绪来命名？为什么用剑的时候我总是要你带上情绪？为什么我一直要求你要和剑融为一体？”

苏逆何等聪慧，只消穆明秋这么简简单单一点，他立刻就明白了穆明秋的意思，只是片刻思考的功夫，他便脱口而出道：“是因为要修炼到剑与人融为一体！也就是把剑作为跳板，先让剑与人完美相融，以此达到与天地相契合的最终目的！”

穆明秋眼中骤然一亮，激动地一拍石桌，喊道：“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我们修行剑术之人，剑，就是我们的另一个身体，是另一个自己，我们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与剑更加融洽，更加契合。”

“既然要把剑修成另一个自己，让自己与剑相融，你现在该明白，面对剑意的不同发展方向，自己该怎么做了吧？”穆明秋依旧没有直接给出苏逆答案，他又一次把问题抛回给了苏逆。他在期待，期待苏逆能再给他一次意外之喜。

这次苏逆陷入了沉思，他低着头，轻阖双眼，像是陷入了沉睡似的。但是看他不时皱起的眉头，便能看出，他在思索，在寻找那个让自己踏入剑道更高层次的大门的钥匙。

良久，苏逆睁开了双眼，他看着穆明秋，眼中一片澄澈，蔚蓝的双眸如阳光下的海，蕴藏着无数灵动的光芒。他嘴角微微上扬，淡淡地说到：“我明白了。”

“想怎么做，那就怎么做。无论是选择攻击还是防御，一切随心就好。无须任何迷惘。”苏逆缓缓开口，却说得无比坚决而自信，“因为，剑就是我，我的选择，就是剑的选择，我的意愿，便是剑意。”

穆明秋深吸一口气，露出了轻松的笑颜，他甚至有些兴奋了起来，兴奋地想要仰天大笑。他似乎已经看到，一个未来的剑道至尊，一个真正的剑道天才，剑道新星，真在冉冉升起。

“说的很好。”穆明秋站起来，拂袖转身，留下一句话，“既然知道了该怎么做，那就开始吧。”

“明白。”苏逆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站起身，跟着穆明秋走到山间的平地上。

他双手紫光一闪，凤翎凰羽双剑便握在了手里。

“剑意，就是我的意愿。”苏逆心中暗暗回想着先前的领悟，“极于情，方能极于剑。”

他握着剑，人未动，却已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开始升腾，山间的风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冰冷如寒山的雪。

起手，却不是主攻的凤翎剑，而是主防的凰羽剑，雪亮的剑刃在日光下闪烁着银亮的剑光，一片刺骨的寒意随着剑光扫过，一如苏逆冰冷的双瞳里，那冰刃一样的冷冽目光。

“首先是这个，从白明那里学到的这种剑意，就将其命名为——寂灭意吧！”苏逆心念一动，手中凰羽剑赫然一横，霎时间，风停尘住，那一柄长剑前的一切，似乎便不再存在，不得再起，落入那一片气息冷厉的空间里的一切，似乎都归于寂灭。宛如落入一方漆黑的幽潭。

深沉如海，死寂如夜。

是为寂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