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说完,江胥就缓声接了上去。“这般在路上折腾掉的时间和成本,怕是不比城镇买布便宜。再说镇子上的达官贵人,怕是还瞧不上村里织出的布。”
吴玉川就无奈的笑着点了点头。“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姑娘。如今就是这个问题,我正发愁呢。”
江胥低了低眼,迟疑道。“我倒是有些法子……就是吴家下头那么多的佃庄,总有些山头收成不好。这山就可以改来种桑养蚕,再跟蔬菜交叉种植。这么一来……”
吴玉川眼睛一亮,猛拍了一把大腿。“如此一来,既降低了布匹成本,又解决了花样的问题。种下的蔬菜可以自留,也可以卖到外头,那价格也是不低。”
说着,吴玉川上下打量了江胥两眼,不禁摇头失笑。“有时我就好奇,我那三弟是走了什么运气,能把你这尊金娃娃挖到我吴家来的?”
江胥赶忙摆手,抿着唇露出个羞涩的笑来。“我可禁不起大少爷这般夸赞。其实除去这种植,我还有些想法,不知大少爷可愿赏脸?”
“诶!”
吴玉川就抬了抬手,满脸的不赞同。“这能叫赏脸?该是我请江胥姑娘不吝赐教才是!”
江胥也是无奈,轻咳两声开了口。“就是一家新店开业,四周的百姓是不知道您这名字的,等要买布的时候,自然就会多些考量。”
吴玉川思索片刻,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不知姑娘你可有什么想法?”
江胥就笑了笑,故作神秘压低了声音。“我管这个,叫促销。”
“促销?”
吴玉川跟着重复了一遍,故作正经地点了点头。“又是个新词,看来江胥姑娘是铁了心要打击我啊。”
江胥赶忙摇头,神情里头带上些慌乱。“这可不敢!”
不过江胥倒也清楚这不过是句玩笑话,她争辩过后就又带上了温婉的笑,继续讲道。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吸引这些百姓,要他们习惯在我们的铺子里购买布匹。”
吴玉川正色,坐直了身子。江胥也不由跟着严肃起来,语气低缓。
“首先,我们要打折,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我们在打折。占便宜的心态可没那么容易摒弃,哪怕家里此时用不到布匹,这些手上有余钱的百姓,可不会介意买上两匹放在家里。”
吴玉川就点了点头,应道。“有备无患嘛,也是正常的。”
接着,江胥低了低头,沉吟片刻组织了语言才道,“但我们不仅仅要打折。铺子开业可以尝试。老顾客带新顾客的消费模式。”
这话出来,吴玉川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江胥是将什么遮在眼前的布挑开了,后头映出一片光芒万丈来。
果不其然,江胥接着说道。“在我们铺子消费过的,就是老顾客。如果你带了新的顾客过来,这个新顾客就可以享受更高的折扣。而这位老顾客,则可以得到我们铺子的信物。等日后买布,只需要带着这信物过来,就可以一直享受折扣。”
吴玉川经商多年,看问题自然不会那么浅显。几乎是江胥这话才刚说完,吴玉川就反应了过来,低声笑道。
“江胥姑娘这招可是够狠,釜底抽薪之计啊。只要你拿了这信物,自然会想着那折扣,日后买布,我们这铺子可就是优先考虑的了。”
江胥点了点头,吴玉川的理解能力也帮她剩下了不少口舌,是以江胥看向吴玉川的神色,就不由带上了两分赞赏。“正是如此。而且我们的布匹要比别家成本更低,哪怕是打了折扣,一匹布的盈利也不会少上多少。”
吴玉川呼出口气来,几乎已经能看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在跟自己招手了。他抬眼瞧了瞧江胥,一时就觉得有些可惜,不由叹了口气。
“江胥姑娘这般的见地,又极有主意,待在后宅,可着实是委屈你了。”
江胥却摇了摇头,她神情恬淡,里头看不出分毫的愤懑或是不满。接着,江胥就侧了侧头,隔着那两扇纸窗瞧向窗外,嘴角带着幸福又甜蜜的微笑。
“哪里称得上委屈呢?我能在这后宅遇到三公子,那就已经是这一世修来的福分了,又怎么会觉得委屈?”
屋外刚下起了雨,雨幕密密匝匝,落在外头的青石地上,激起淅淅沥沥的声响。江胥就带着笑,看到一抹淡青色的高挑人影,撑着一柄油纸伞,正跨过那雨幕,由远及近地走向这院子。
江胥话落就沉默下来,而吴玉川看她半天都没再出声,不由有些怔愣,就也顺着江胥的视线看向窗外。
哪怕是已经入了夜,外头一切都添了些朦胧之色,吴玉川还是一眼就瞧了出来,那踏月而来的人不正是吴易奚?
自称闭关读书,谁也不见的三少爷。
身边这位倒是个意外了。
吴玉川一时心中微动。雨幕隔绝了两个相对而望的年轻人,吴玉川转而看向江胥,夜色反倒衬得她肤色越发的白,带着湿意的微风吹起江胥鬓边碎发——
吴玉川神情一顿,接着恍若无事一般移开了视线。他望向大堂后厅,缓缓地勾起个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