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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第 177 章 溺杀(23)

庄彤起身重新拿了一个汤碗,给谢青鹤装了一碗雪梨瘦肉汤,说:“先生,尝尝这汤。”

贺静偷偷瞧着谢青鹤接了汤碗喝了一口,才松了一口气。

谢青鹤也不是小心眼爱记仇的脾性,饭桌上谈过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吃过饭之后,他让鲜于鱼回屋修习观星术,带着庄彤和贺静去书房。照例先问了贺静的进展,又给他布置了功课,随后问庄彤的修行读书情况。

贺静在一边作画,庄彤就放轻了声音,小声说:“正有事要请示先生。”

“是打算下场了?”谢青鹤问。

庄彤天资聪颖不输给他爹,又有庄老先生亲自开蒙执教,小时候那是正儿八经的神童风范。

他十一岁进学,十二岁下场,当年就拿到了秀才身份,本想一鼓作气连斩甲乙两榜,被庄老先生拦了下来。庄老先生认为儿子年纪太小,不必太出风头。而且,庄老先生也害怕儿子继承了自己的倒霉魔咒,没有科举大运——年纪这么小就遭受打击,怕儿子承受不住。

庄彤也很听话,父亲叫等一等,他就等一等。可惜,这期间庄彤母亲病逝,他在为母守制时哀毁过甚,伤了身体,从此以后体力就跟不上了。科举与他彻底无缘。

如今谢青鹤替庄彤看好了身体,庄彤想下场一试身手,这几乎是没有悬念的事情。

庄彤不大好意思地点点头,说:“前两个月身上松快了,爹就问我想不想下场。错过了明年秋闱,就在四年之后了。我这些年自知举业无望,学的都是些扎实具体的学问,纸面上的功课都做得少了。”

“庄老先生想叫你专心举业,少往我这里跑。”谢青鹤忍不住笑。

庄彤脸颊微红:“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已经把学里的教职辞了,腾出来的时间做应举的功课。其实,我今日来是想问一问先生,应举之事,先生是否有以教我?我见过先生写文章,文脉清晰,鞭辟入里,若说先生不会应举,我是不信的。”

谢青鹤微微一笑,心想,我中过的状元,比你如今的年岁都多。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就冲着你这份眼光,不教想来是不行了?”谢青鹤想了想,说,“你想明年下场,还有一年时间,照你的根底天资,时间还算宽裕。照前例,隔天来一次吧。”

庄彤正要拜谢,谢青鹤又说:“回家跟你爹说,再送一份束脩来!”

庄彤老老实实地答应,那边正在画画的贺静就噗哧笑出声。谢青鹤没好气地说:“你笑什么?你叫我给你儿子写开蒙的字帖,润笔费还没送来呢!”

贺静连忙举手:“明儿就送来。”

一下午时间,谢青鹤看着庄彤照着前科题目写了三篇制文,稍加点拨,庄彤马上心领神会。

贺静的画则被谢青鹤骂了个狗血淋头,问他是不是这十多天都在偷懒。

贺静吭哧吭哧不敢回答。往日跟原时安混在一起的时候,有空还会捉笔消遣一二。现在老婆孩子都在一起,要给儿子开蒙,还要应付糜大小姐,哪里记得起来画画?

谢青鹤训了他两句之后,又忍不住笑了笑,说:“这于你本是消遣的东西,倒也不必这么认真。随心所至吧。以后也不必来我这里做功课了。他日再来找我看画,一笔千金。”

贺静连忙赔罪:“先生息怒。这几日我是偷了懒,家里妻儿初来乍到,不大适应环境,我就多陪伴了些时候,顾不上画画……”

“你莫不是觉得一笔千金太贵了些?”谢青鹤问道。

贺静被问得一愣:“不是啊,先生,您是生气了,我不得求您息怒么?”

“我没有生气。作画与你不过是个闲暇时的消遣,你喜欢画就画,不喜欢画就撂下。既不耽误你吃饭,也不耽误你谋生。与我来说,关系就更简单了。你画得有进步,我教得有价值。”

说到这里,谢青鹤指了指书案上的山路艰行图:“看你这样的东西,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你若是觉得束脩都交给我了,无论你手生成什么样子,交给我看,我都得替你找补。那以后你兴之所至想要作画请教的时候,就多出些银子。我这就把你从前给的束脩还给你?”谢青鹤问。

贺静连忙摇头:“不必不必。先生,我知错了,我都听先生吩咐。”

这一日,谢青鹤也没有留他俩吃饭,庄彤与贺静在天黑之前告辞离开。

两人才刚刚走出篾条店,庄彤就责怪贺静:“你说话未免太过口无遮拦。先生家事,我等弟子本就不该探问。你问也罢了,还敢对先生行事委婉指点。你几时见先生听人劝告改过自己的主意?”

贺静还沉浸在被先生训斥的沮丧中,突然被庄彤责问一句,他才想起午饭时发生的事。

“先生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我今天是真的手生,好多天没正经画画了,不独这十几日,在京城那两个月我也没动过笔墨……”贺静哀叹了一声,“先生他不是责怪我中午说话。在京城我们什么事都说过,他也没有生气。我觉得,他就是这样的脾性。”

庄彤知道他们在京城一齐经历了很多事,没能参与的他只能默默不语。

贺静又嘀咕:“我们这些活在凡尘俗世里的匹夫呢,遇到事情就是想解决掉。姐姐们吵架很烦对吧?那就哄啊骗啊吓唬啊,让姐姐们不吵架不就行了?他就自己搬出来,还不让姐姐们知道他为什么搬出来。徒弟耽误了功课没有专注课业,拿起戒尺打啊,罚一天画三十张,画到哭……以后不就不敢再懈怠了么?他就是……不画就算了,我也懒得看,以后都别拿来看了。客气,尊重,体面。也很……让人伤心,不是么?”

庄彤想了想,说:“若你老老实实做了功课,今日就不必伤心了。”

贺静被噎了半晌,才吭哧吭哧地说:“我错了还不行吗?”

庄彤出门之后就坐车回家去了,贺静则还要去小院接老婆孩子,糜氏出门就把贺颛塞给了奶娘,自己上了贺静的车,马上就给贺静汇报情况:“二娘和幼娘吵架了!”

贺静意兴阑珊躺在车上,哼唧道:“多新鲜的事。”

糜氏凑近他身边,说:“是为了她们爹娘的事。二娘说担心爹娘,幼娘就和她吵了起来。先生也是有趣,听见她们吵这个,当天晚上就溜出去了——听二娘推测,他是跑去以前的老屋子里睡了一夜。那地方连个被褥都没有,他也住得下去啊!”

贺静马上起了警惕之心,没好气地说:“你拐弯抹角想说什么?趁早给我打住!”

“我能说什么?你这师帖都递了。”糜氏哼了一声。

贺静闭眼不语。

“我也不说其他。你就不怕颛儿有样学样,以后也这么对你?”糜氏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