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愉对顾怀钰这番态度,是有极大的意外。她习惯踌躇正反两面的前因后果,时常会因为担忧无法平衡,而难以做出决定,顾怀钰这直击中心的思维,是她从未思考过的。
放在平日,她必然会觉得顾怀钰是个脑子单一的人,可今日秦悦菱这事,拿直击中心的法子来看,还真就只是沈文熙这个中心点的问题。
“罢了罢了,”顾怀钰才发现秦欢愉跟所有女性是一样的,都是脑子弯弯绕绕的,他顿时就没了想聊天的心,“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你要休息了?”秦欢愉歪了歪脑袋,她刚起了聊天的兴趣,这热意正上头,一时还不愿意走。
“不休息要干嘛,跟你畅谈人生理想吗?”顾怀钰又喝了一口茶水,没有酒他也没心思聊天。
秦欢愉笑了笑,她看着顾怀钰这番动作,便猜测着他怕是想要饮酒了。她起身往外走,顾怀钰以为她真老实要回去休息,他先是略略摇头,随后就要准备下床往里屋走。
他动作缓慢,才磨蹭到罗汉床边,就见门口的秦欢愉又折了回来。
“你没走?”
他傻傻的看着秦欢愉,一时有些呆愣。
秦欢愉也意外他起身的动作,她指了指门口的小厮,说道:“我见你口渴,想着夜间聊天备点小菜和暖酒,应当会适合当下,便让印云去置办了,你真要休息?”
“那我让人去把印云拦下,别白准备这些了。”秦欢愉念念叨叨的就要走出去,她今晚受到顾怀钰的启发,一直尝试用直白的思维去思考事务,眼下她自然是没看顾怀钰意外的目光。
“别介,”顾怀钰一听有小菜有好酒,赶忙赤着脚,慌张拽住秦欢愉的手臂,“你都让人去了,哪有半路拦回来的道理,我也没有多困,喝点小酒也挺好的。”
说着,就要扯着秦欢愉往罗汉床方向走,他略略促狭的摸了摸鼻尖,问道:“就是不知,这酒备的是什么?”
“你还好喝酒的?”秦欢愉看着他慌里慌张的样子,眼底隐隐起了笑意,“我与你交集不多,也不知你喜欢喝什么,但夜里不宜喝烈酒,只让印云备了果酒和错认水,如何?”
“错认水?这酒该用冰镇着喝才舒坦,一口下肚,先是从喉道传来冰凉爽快,下肚后却是酒中自带的阵阵暖意,这酒用于夜间小谈喝,最合适不过了。”
顾怀钰对酒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他怕了秦欢愉真要走,便索性一直拽着她的手腕,不让她走出去,自个儿又起了说话的瘾,小嘴巴巴的就开始给秦欢愉介绍他近日喜欢喝的酒。
“要说近日最喜的,还是玉楼春家的羊羔酒了,其酒方子里,有足足七斤的肥羊肉,更有一斤的杏仁相配,杏仁甘甜却再带一丝苦味,能压去肥羊肉的膻气,却也醇香甘滑。不过,你若是不喜膻味,这羊羔酒怕是不得你青眼的。”
顾怀钰正念叨他最近的心头好,他一面说一面似是回忆羊羔酒的美味。而这时印云正巧置办好了小菜和冷酒,正进了屋,要问秦欢愉该摆在哪里。
“摆这儿吧,”顾怀钰见有丫鬟进来了,这才松了秦欢愉的手腕,他朝印云招了招手,示意放置在他面前,“置办好你们就都下去吧。”
“是。”印云看秦欢愉默认的模样,赶忙将小菜放在罗汉床的小桌几上,又将冷酒和果酒各自摆好后,便带着人整齐却不带动静的退了下去。
入了后半夜的顾怀钰,莫名食欲大开,他先是吃了几筷子的小菜,随后连喝了三杯冷酒,酒水下肚,这才畅快的轻叹一声,而后便拿着酒盅靠在床架上,扭头看着西窗外的夜景。
秦欢愉实际上没有胃口吃饭,只吃了几口菜填了肚子,才敢抿一口果酒。对面的顾怀钰三杯冷酒下肚了,秦欢愉这第一杯的果酒还有半盏子。
“过了今晚,明儿就要回家了,”顾怀钰一口闷了杯中的酒,他放下酒盅,眯着那好看的眼睛,沉闷说道,“明日回家就该收收状态,好去书塾念书了,哎。”
“顾公子不会是为了逃避回家读书,所以才与我母亲说今日留宿在秦家吧?”秦欢愉半杯下肚,让她这个不胜酒力的人,略略有了一丝微醺。
微醺状态下的秦欢愉,与平日冷静自持的她截然不同。
“这有什么的,”秦欢愉看出对此事反应沉默的顾怀钰,就默认他真是为了这事才不愿走的,她忍不住笑了笑,看着“幼稚”的顾小公子,秦欢愉故作长辈似的,沉稳的挥了挥手,“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这把刀迟早要落在脖子上,还不如正视它,面对它,顾公子,这事儿,向前冲就完事儿了。”
“冲就完事了?”顾怀钰看着突然亢奋的秦欢愉,他愣了愣。
“对啊,一股脑先往前冲,能冲多少冲多少,实在冲不动了,倒时候再思考接下来该怎么撑过去,”秦欢愉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她努力的睁大一双眼睛去看顾怀钰带笑的眼,皱了皱鼻头,带着几分鼻音说道,“不冲,一直所在原地去思考有的没的东西,这是浪费时间也是浪费热情,饶是再多心理建设自己,也比不过时间拖延下,逐渐变得没兴趣。”
“你这个道理,乍得一听挺歪理的,但也不乏有它的道理。”
顾怀钰赞同的点点头。
冷酒下肚,没一会儿肚子就热乎乎的,逐渐的酒意紧跟着上头。但顾怀钰平日也爱好饮酒,这点微醺的劲头也不比平日喝烈酒的后劲强烈,他尚且能自持。
可眼下的环境却让人有些许的恍惚,他在扬州混玩了十几年,纵使在放浪不羁去花楼吃花酒,身边也会有薛平鹤和刘宸星在一旁陪着。可今天他喝酒,周边没有一个兄弟陪,只有一个深居闺阁,前一刻还为娘家的面子倏然拘束的姑娘家家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