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这些年辛苦读书，落榜是必然不可能的，”秦欢愉笑着安抚顾夫人的不安，她又说道，“若是母亲实在不放心，要不这成冠礼提早些，早在出榜前几日，既能受点喜庆，也不会被驳面子。”

“我原也是这么考虑的，可是老爷说，既成冠又岂能提早过，若是平日的生辰，提早过也便罢了。”顾夫人有些头疼，她看着管家婆子呈上来的邀请名单，家家户户都是有名有姓的达官贵人，这要一不留神，就怕要丢顾家的面子。

秦欢愉对顾怀钰的能力还是相当有自信的，一个秋闱而已，她觉得难不倒顾怀钰的，是以也从来没担忧是否会扫面子，但是看着婆母这般，秦欢愉不好开口说这些，只能顺势安抚几句夫君会给顾家掌脸的好话。

“罢了，这事儿过几日在看着，”顾夫人虽说头疼，但也知道一直纠结也不是个办法，她很快就将这事儿放在了一旁，转而她对秦欢愉说道，“咱们顾家平日不大兴过生辰，但这回不同，是成年礼的大事，这些日子你也把商铺放放，与我一道置办这场大面席吧。”

顾怀钰的成冠礼是眼下顾家最隆重且重要的，许多事宜需要早早就敲定的，就好比宴会上的菜肴，菜品、寓意都必许是美好的，且好吃的。光这一项，顾夫人与秦欢愉就跑遍扬州各个酒栈。

手上有忙碌的事，日子就会过得飞快，秦欢愉觉得眨眼间，这日子就到了秋闱那月的二十八日，这一大清早，顾夫人难得不催着秦欢愉出去，而是气定神闲的坐在正厅，浑身穿的喜庆洋洋的，就连发髻上簪的簪子都是平日鲜少见到的红石簪。

“派人去瞧了吗？榜下来了吗？”顾夫人坐在主位上，她问着身旁的崔妈妈，每隔一会儿就要问这么一句话。

秦欢愉与顾怀钰坐在下首位，当事人瞧着十分冷静，此刻还颇有闲情的盯着一未打磨的玉石看。

顾老爷今日也难得出现在正厅，他与顾怀钰始终说不上几句话，坐在主位上低头不知道在作什么。

秦欢愉悄悄打量着顾老爷的模样，她看顾老爷表面似乎无所谓的样子，但是顾老爷的小动作却足以说明，顾老爷此时此刻也是既期待又忐忑不安的。

正厅里的氛围分外冷清，除却顾夫人时不时问崔妈妈情况，崔妈妈始终以耐心的语调安抚顾夫人之外，便没有其他动静。

这样的情况大约维持了一个时辰后，终于听到前院起了动静，紧接着就看到小厮飞奔来到正厅，气喘吁吁之下，却依旧坚持着说道：“出榜了！出榜了！”

“如何？！”顾夫人这下实在藏不住紧张了，她从主位上站起来，眼神炙热的看着那小厮。

秦欢愉赶忙让印云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过来，她递给小厮，在一旁柔和的说道：“你且慢慢说来。”

“少爷考上了，榜三的成绩，荣选了秀才！”

小厮先是无声的谢过顾少夫人的好意，但手里的茶水并未喝一口，而是留着一口气说完了这句话后，才一口喝完了杯中的茶水。

这个消息无疑对于顾家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顾怀钰入榜了，且成绩不错。对于一个百年行商的顾氏，这是天大的好运。

小厮话音刚落下，顾夫人双手合十忙念佛法感恩佛祖保佑，顾老爷虽反应不大，但也是沉沉的呼出一口气来，而身为主人公的顾怀钰，相对比顾氏夫妇，就显得淡然多了。

“你怎么瞧着不是那么惊喜？”秦欢愉好奇的看着顾怀钰，忍不住问道。

顾怀钰看了一眼她，不由得笑了一声，反过来问道：“我瞧你，似乎也不是很高兴？”

“从你走出贡院那一瞬间，我便知道你能入榜了，”秦欢愉亦是笑了笑，她深深地看着顾怀钰那双含笑的眼眸，十分诚恳的说道，“所以，今日得了这个消息，我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还是要说一句，恭祝你。”

“我什么德行，我自个儿也有把握。”顾怀钰他明白秦欢愉的意思，他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外。

顾夫人这几天里，虽然没有明确问过顾怀钰这次秋闱如何，但是明眼人能看得出来，顾夫人这些时候明显拜佛的次数多了许多。顾老爷虽说问过几回，可顾怀钰给出的反应实在吊儿郎当的，这让顾老爷气不打一处来，但又不好发作脾气，是以这几天的面色始终瞧着都不大美丽。

顾氏夫妇二人的反应，很大程度上都是对顾怀钰的秋闱给予期待，也仅仅只是期待，并没有什么斩钉截铁的相信。但是秦欢愉却不同，秦欢愉这几日照旧吃喝睡，又同时忙碌着商铺和成冠礼的宴席，这段时间忙的几乎是脚不落地的。

顾怀钰考后，遇到过不少人的好奇，有不信任的，也有安抚的，也有嘲讽的，可唯独没有遇到过一个相信他的。他原以为，在大家的眼中，他的秋闱是最难过的，但今日出榜来看，秦欢愉与众人截然不同。

她不像顾夫人将期待寄托给神明，也不会像顾老爷那样频繁询问，更不像旁人提前用下回努力的话来安抚他。

她始终都用着最坚定的目光对着眼睛告诉他，他可以，他能行。

这无声的信赖，就像一道镀上灿烂明媚阳光的弓箭，一击命中他的心门，霎那间，心门随着箭头没入，逐渐软化。

“你相信我？”

正厅里是那些下人朝顾氏夫妇贺喜的声音，可唯独顾怀钰与秦欢愉两人，坐在原位，两人目光以素日以来，最平静和坦然的目光对视着。

秦欢愉始终笑得得体，她的那双眼睛里好似有了光芒，“我为什么不信你，这三年我目睹着你的努力和刻苦，秋闱是你胸有成竹的考核，我早已做好了准备等着你的喜讯。”

她这番话，彻底柔软了顾怀钰原先冷硬的心房。顾怀钰顿时发觉，原来秦欢愉是这么温柔又有力量的姑娘，他指的力量并不是物理上能够承担的力量，而是秦欢愉是一个源源不断发散她信任的力量，给了顾怀钰一道明媚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