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成仍身处长徽山庄,或是身为长徽山庄庄主的秦临重,他大概会二话不说直接将店铺内的厨子招到自己的手下,哪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如果你真的喜欢,把厨子招进‘千金裘’也无妨。”孟绕白说道,“虽说酒馆没什么客人,但付几份工钱还是可以的。”
秦临重笑道,“你也说了‘千金裘’是酒馆,真招来厨子,这就该改成供人用膳吃饭的酒楼了。”
他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不紧不慢的的说道,“若我真想寻个好厨子,当初离开时大可以把长徽山庄的后厨厨子带过来,哪里用得着在这里找,那些糕点吃上几回也就够了,天天吃容易腻味。”
孟绕白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不错,长徽山庄的厨子比起殷府和那家糕点铺的,必定只好不差,而以秦临重的脾性,招过来的人若非知根知底,即便吃食再合他的胃口,他也不会接受。
孟绕白点点头,“此事随你。”
她将秦临重先前给自己倒的茶水喝尽,放下茶杯道,“待会我要外出置办点东西,那家糕点铺在哪?要我帮你带一些回来吗?”
秦临重拒绝道,“昨日买的还放在房中没吃完,不必帮我带。”
孟绕白闻言也没坚持,应道,“行。”
“你是要去买酒曲吗?”秦临重随口问道。
孟绕白嗯了一声,“近来酿了几坛‘寒松’,酒曲快用完了,原先懒得出门又总是忘了买,但如今要是再不买,下回酿酒恐怕便没酒曲用了。”
秦临重摆了摆手,“那小阿白记得早去早回啊,别在外面逗留太久,兄长可是会担心的。”
孟绕白听着他说话的语气,忍不住笑了一声,“这是在泷西城,又不是在别处,你是担心我出什么事,还是在担心我碰见能认出我的江湖人?”
秦临重勾起唇角,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自然信的过小阿白的武功,即便没有缀青衣在手,能伤到你的人也少之又少,但……”
那一瞬,似乎有晦涩而复杂的情绪在他的眼底涌现,如同毒蛇掩于暗中,窥伺着什么,危险的令人心悸,没有人愿意与这样的秦临重为敌,即便有绝对的胜算,也必然会付出惨烈的代价。
但这抹情绪还未被孟绕白察觉到,便悄然消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秦临重没有把那句话说完,转而催促道,“好了,不说闲话了,你快些去,早点回来还能赶上午膳。”
孟绕白不疑有他,笑着应了声,转身向楼上走去,准备换件厚实点的衣裳再出门。
“待会记得带把伞,今日天气不好,魏迹早些时候才说过可能会下雪。”秦临重提高声音,向已经走上楼梯的孟绕白说道。
孟绕白的身形消失在拐角处,回答声远远传来,“知道了。”
秦临重抬眸看向楼梯处,直到孟绕白的脚步声彻底远去,他方才缓缓敛起眉目间的笑意,冰冷戾气充斥在那双曾蕴满笑意的眼中,没有半点柔和之意,连周身气势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抿起唇角,眼中思绪深沉,似是一汪漆黑的深谭,无人能从中窥得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只会在对上视线的那一瞬,仓惶而恐惧的远远避开。
秦临重握紧了手中的杯盏,思及某件事,只觉得烦躁不已,偏偏他无法在孟绕白的面前显露分毫,甚至要小心着莫要让她察觉到。
“罢了……”他放下杯盏,孟绕白的态度在他的意料之中,既然她不想,便暂且瞒着,等有了确切消息再告知也不迟,免得现在让她平白担忧,急躁的想插手其中。
至少,要恢复至以往的实力才行,要是期间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实在瞒不住了,也可以找来殷鹤帮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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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秦临重所想,孟绕白没有将先前两人交谈的一番话放在心上,也没有多想什么,换完衣服和坐在大堂里喝茶的秦临重打了声招呼便出门了。
窗外的寒风呼啸而过,挂在屋檐下的花灯随风摇曳着,孟绕白拿着伞缓步向远处走去,直至身形彻底远去消失。
茶水的最后一丝热气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散去,秦临重将杯盏推开,抬眸看向从外面回来的魏迹,他一身寒气,手中拿着几本医术和用木盒仔细装好的药材,抬步走入酒馆中。
“安排好了?”他口吻平和的出声问道。
魏迹点点头,抬眸扫了眼四周,“绕白呢?”
秦临重漫不经心的回道,“出门买酒曲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魏迹走至柜台旁,将手中的东西放好,“关于那个人的事,我已经让郑老安排人手去查了,至于东营……那边恐怕探不出什么,只能多注意一些。”
“太慢了。”
秦临重轻啧一声,竟难得的生出了几分后悔之意,若当初他将毁去长徽山庄一事放在元日后,而不是元日前,这时候哪里用得着顾忌其他,就算把大半探子尽数派到淮嘉一带,丁赟也不会联想到自己的身上,只会以为他这个疯子盯上了其他人。
可惜如今长徽山庄已毁,即便大半势力还被他牢牢握住手上,行事却终究不如以前方便。
“丁赟向来狡诈,如果动静一大让他起了疑心,除非他自己冒头,想将他揪出来恐怕难上加难。”魏迹淡淡说道,偏过头看向秦临重,“你这边呢?她是怎么想的?”
秦临重沉默了片刻,才稍稍勾起唇角,“你不是猜到了吗,若非必要,她不愿意出手杀人。”
虽然孟绕白从没有开口表露过,但其实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开了自己想了很多年的酒馆,身边有着视为亲人的两三好友,闲暇时酿酒看话本,还能同恋慕之人相见交谈,坐在同一个桌前,共饮一坛酒。
孟绕白不希望有外力打破如今的宁静安乐,这种想法再正常不过,而同样的,魏迹与秦临重也不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