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林府的一间雅致卧房里,琉璃从昏睡中幽幽醒来。
瞧见躺着的地方并不熟悉,她心中稍有不安,抬手就要掀被子起身。一时不察,掀被子正好用的是右手,牵动手臂上的伤,她吃痛地闷吭一声。
她这一吭,离床榻两丈远的屏风后人影晃了晃,那屏风开四扇,上面浮雕配着百蝶绕花图,琉璃的手在被中攥紧,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来人。
来人一袭软裙藕色轻纱,面容清丽目光热切,虽说并非十分的美貌,可在偌大的京城圈里,也算十分有存在感的一张脸。
更有存在感的当属她坐在床沿,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姑娘若再不醒,恐怕婚宴刚完就该办丧宴了。”
琉璃心里一惊。
按照她的本意,她醒来第一眼瞧见的该是慕容弦才对,届时慕容弦还会对她嘘寒问暖一番,她再义薄云天的说句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可万没想到出现的竟是个完全陌生的女子,她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可能性,这女子该是慕容弦的爱慕女配之一才是。
但这可能性在下一刻即被推翻,“王爷待姑娘当真不同旁人,我听闻的裕王爷,为人疏离淡漠,虽说身有残障,可朝中地位依旧稳固,当今圣上都对他寄予厚望,更别提万千少女为他倾倒,可他多年来却瞧不出对任何事任何人上心过。就连去年终于功德圆满谢世的孙阁那么古怪的人,都夸赞他,裕王在朝中一日,国可安,民可兴。”
藕衫女子泄气地扶了扶额角,“可你不过被剑伤了,又没伤中要害,结果他竟不眠不休守了你两天两夜,还把几名刺客的同党给押在我们林府上,若你三日内没醒来,刑部就不用去了,直接把他们就地解决,我们成亲时请的大厨是京城最有名的喜事大厨,若是你再不醒,他恐怕就要破例给那几个同党做一顿断头饭了。”
琉璃被她震得先愣又傻再惊叹,顾不得牵动手臂的伤痛,坐起身来,“你是林师兄刚过门的夫人?”
果然,女子脸色泛起一抹彤云,终是柔柔一笑,“正是,你可以唤我的闺名明玉。”
琉璃平缓神色,和明玉聊起她不过是慕容弦的婢女,委实当不起慕容弦的红颜知己,可明玉却是个认死理的人,认定不久的将来定能吃他们一杯喜酒。
琉璃听着她的感叹,眼皮发硬都瞌睡了,总结明玉的话就是,情爱果真是世上最费心劳力的东西,裕王殿下两天两夜不眠不休,若非宫中宦官来传旨,他恐怕这会儿还在床边守着。
诚然琉璃深知,慕容弦心里真正装的是子曦,可毕竟还是有少女情怀,狠狠地感动了一把,她一感动,明玉立刻喜上眉梢,转身绕过屏风出了门。
…………
前来林府传旨的小宦官十万火急地宣读完圣旨,下一秒准备细心地服侍裕王殿下入宫。
可没想到却重重地叹了口气,外人虽以为裕王身有残障,又风流声势日益高涨,却不知他私下为皇帝做了不少丰功伟绩,就连肃王打仗战无不胜,都是裕王在背后把控大局。
所以这十来年陈国国泰安康,却没人知晓裕王功不可没。
可没想近日京城周边失踪人口日益增加,连尸首都找不到,民间似已民怨渐起,如今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做不到了,肿着眼泡一天一夜都没合眼,就连到后宫嫔妃处承-欢,都不能消减他的怒气。
若非裕王插手,如今恐怕怨气已上达天听,皇帝如今躺在龙榻上,明里是让他入宫探病,实则是问他有何对策。
可忠肝义胆的小宦官没想到,慕容弦竟慢悠悠地说了声,“太医既在父皇身边,本王考虑了下,先不回了。”
小宦官十分吃惊,裕王看到这圣旨应该明白其中深意,却抛下病榻上的皇帝不管,巴巴地留在林府吃喜酒,况且按照民间风俗,如今该是新娘子回门的日子,早过了成亲之日。
虽说裕王只有林翔这一个师兄,可他多年来连师父的昆仑山都懒得去拜望,何时竟和这个多年不见的师兄感情如此深厚了,竟比亲生父亲都重要?
小宦官又不敢催促裕王,对待主子只要他说什么你就应着,千万不要发表个人意见,毕竟身为皇帝的心腹太监,有些事无师自通,皇帝因这件事定不会怪罪裕王什么,可裕王一个不高兴,让小宦官人头落地还是比较容易。
…………
明玉刚出门不久,慕容弦就进了房间。
琉璃当时刚坐到桌前喝百合莲子粥,明玉果真是个贴心人,兴许想到她昏迷两天定然饿了,办事效率极高,琉璃挣扎着刚起床简单梳洗完,小厨房已送来了清淡可口的膳食。
房间里一时极为安静。
慕容弦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到她面前,面色有些疲惫,瞧不出喜怒:“等你养好伤,再好好补补身子。”
琉璃心中想的是,难道他要放我大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