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第一次与自己的侍女,走在这高达几米的幽深院墙中,自宫门口便需要下车步行,自门口走到中庭部分,便已耗费了几炷香的时间。
走得韩晓溪腿脚都有些疲累,薛一一在一旁小声的劝着。
“姑娘,这才走了不到一半,贾贵妃的居住在后宫深处,还有的走呢。”
“唉……为什么不能让马车进来嘛……”
韩晓溪恨不得提着鞋走,这宫廷女子穿着的鞋还要垫高一块,走得脚格外的累。
“马车进来就是大不敬,再说了这地面上若是落了泥土马粪,也是不洁之意,皇家的脸面容不得这些,都是要怪罪下人的。”
薛一一小声的解释着,迎面走过浩浩荡荡的队伍,两人连忙靠边行礼。
韩晓溪之前可是吃过了贾贵妃的亏,知道这宫里把礼数做全就好,上来就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离着老远就跪地了。
她本以为,自己这么恭敬,那对方一定不会找茬。
可未曾想,正是因为她如此恭敬,隔着这么远就行礼,才格外引人注目……
她正跪着,连头都没有抬,这十足的敬意可真的是令人钦佩。
感受着凉凉的夜风吹过耳际,其中夹杂着树叶的簌簌声,以及由远及近的车轱辘声。
接着是衣物的摩挲声,直至那摩挲声越来越近……
薛一一跟在旁边跪着,也是大气不敢出,头也不敢抬。
“这宫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会跪我的……”
这有些过分虚弱的男声,却有些格外的暖心好听,韩晓溪陡然抬起头,想要张望那人,又觉得不够敬意连忙低下头去。
恍然见得这小脸格外清秀,细碎的短发刚及肩畔,这纤瘦迷人的身姿藏在宽大的秀袍下,似是有着珍贵的宝藏。
他伸出纤细的手指,白皙如纸的病娇模样,用那骨瘦嶙峋的指腹抬起韩晓溪的下颚,仔细的观察着她的神情。
“是你?”
他问着。
韩晓溪却在心里拼命的回忆着,她好像从未见过眼前的这位白发男人。
他虽是一头白发,可那模样不过二三十岁,只是有些过分消瘦,脸颊与深陷进去的眼窝,都让他看起来有些病娇。
可正是这病态的美感,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斯文败类的气质,邪魅的笑意染上粉白色的唇,他又说道。
“你自然是不会记得我的,我确实记得你。就是你将那池王爷杀死的吧?”
哦豁……
这“白发老头”竟然是自己的仇家?
可这语气话里话外的尽是调侃,根本没有感觉到半分的怒意,莫非并不是自己的仇家?
韩晓溪心里有些忐忑,依旧是紧紧闭着唇瓣一句话不发。
“听闻你是伶牙俐齿,可怎么今日见了本王便一句话不说?”
“小女初次见到王上,有些生疏怯意,还请王上恕罪。”
韩晓溪将下颚轻轻撇开,脱离了对方的掌控,而后双手高举作揖,对着眼前的男人恭敬万分的说着套话。
“也罢,今日一见已实属缘分。本王我便大方的做个自我介绍好了,我便是这宫里最没有地位的瑜王爷。
生来就是这不祥之兆,白发白眉,就连眼瞳都是白色,从未有人屈膝拜过我,而你……是第一个。”
瑜王爷此话说得有几分的辛酸,韩晓溪嘴上没有言说,可心里已是明白。
这凡间便有此等白化病症,生来身上便无黑色产生,因而人通体为雪白,仅能在夜间出行,阳光也会对身体造成损伤。
难怪这么晚了,韩晓溪穿梭在这深院里,竟然还会遇到这瑜王爷……
“王爷不必妄自菲薄,您生来便是金贵之躯。”
韩晓溪这样一番话,说的瑜王爷心里有些暖意,可面容上依旧是不动声色。
“这般套话不必用来安慰我,我自是知道人们如何看我。倒是你,此行未必有归路,可要小心为上。本王还有事,便先走了,他日有缘再见。”
瑜王爷转身坐上了软轿,抬手便命身后的仆人起轿,紫色衣决在风中飞舞,似是一朵盛开的薰衣草,还带着淡淡的迷迭香香气……
韩晓溪抬眸望向他离去的身影,竟然脑海中怎么都忘不了他那凄凉的笑意,白色的瞳孔中透露着点点哀切。
不知这深宫里还有多少故事,都藏在那淡淡的笑意里,一切的痛、一切的苦都塞在其中,万言万语说不尽,却只汇聚成了一抹轻然的笑。
白发王爷,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