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科技发展到了一个让人措手不及的时代,想要传递一个消息出去,简直简单得比呼吸还要容易,只要手指动一动,要想收到一条信息别说是在地球的那一头儿,就算是在宇宙的另一端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但我从没想过,在雾隐医院里要想传递一个消息出去,竟然会比战争年代传递一份情报还要复杂许多。
在晚上,我好像很久都没听到奇怪的声音了,那就像是来自前世的记忆,当我再一次听到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我就立刻从睡梦中惊醒了。
那种感觉说实话让人很不舒服,我睁开眼睛盯着看了天花板好一会儿,那阵声音依然还时不时地响起。
我轻轻坐起身子,然后一点一点下了病床。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动作,不知道弄出声音的是人还是鬼,总之那东西还是敏感地停止了动作。
就像是一场冗长的博弈,我像个标准的精神病患者一样,足足有十几分钟坐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而沉默中的声音似乎无法判断我的状态,那声音终于又耐不住寂寞似的响了起来。我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我有点分不清声音的方位,既像是来自病房外的走廊,又像是来自病房里的某一个地方。
我又强压住自己的性子,听了好一会儿然后不管不顾地冲向门口,我顾不得这样剧烈的动作会不会惊动发出声音的东西,我只是单方面认为按照病床和病房门的距离,再加上我这样的速度,就算门口有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我肯定能看到,这么短的时间还不足以让那个东西逃窜。
我爬在门上的气窗口艰难地向外面张望,可和我预料的外面藏着一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或者是一个面目狰狞丑陋的怪物的场面截然不同,外面只有空空如也的走廊,连平日里有事没事就在走廊里转悠的护工都见不到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我跑的太剧烈导致撞到门的时候发出的声音有点大,总之阿花被惊动了,于是走廊里又开始回荡着阿花如泣如诉的哭喊声了。我无比懊恼,看来这一晚我可能睡得不会太安稳了,我真是自作自受。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断定,阿花发出的声音和我刚才听到的那阵诡异的声音不同。那是两种辨识度都很高的声音。
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我又听到了那种讨厌的声音,而与此同时,我突然想起了之前被我忽略掉很久的事情。那一晚我和邬先生差一点就成功逃出雾隐医院,而通知我和邬先生汇合的人竟然是是个奇怪的人,在我病房里突然出现的这个人我竟然在那次逃跑时间失败之后根本没有再见过他,而且我一直都没有想通那个家伙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病房之内,那一瞬间我觉得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立刻变得鬼气森森了。
最近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让我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回忆这个显而易见的疑点。
副院长说那个家伙是喜顺,一个本应该消失的人。
而我更在意当时邬先生的那句话: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在了在雾隐医院里生活,他已经是这个医院的一部分了。
这是一句很恐怖的话,不能往深了想,会让人发疯的。我开始试着用科学的方式去分析这件事,但我很快就失败了,用玄学来解释倒是简单得多,可是……呵呵,我不敢。
我怀疑弄出那声音的东西就在我的病房里,可能距离我都不足五米远,要么那是个我看不见的东西,要么拿东西就藏在我的床下。
而且我怀疑弄出那阵声音的人就是喜顺。
就像是对死刑犯来说,枪毙的时候,等待枪响的过程远比被子弹击中的瞬间更令人感到折磨。我现在就是这样,在脑子里做出了无数种设想,每一种想象都差不多把我吓得发疯,与其这样,还不如什么都不想,干脆过去看一看真相到底是什么。
我蹑手蹑脚地向病床那里走了过去,直到这个时候声音还在继续着,似乎并不在乎我是否注意到,听着声音急促的频率,我觉得那个东西要么就是准备现身了,要么就是马上就要逃离了。
我当下也不再犹豫,立刻蹲了下去,但是因为角度的原因能看到的距离十分有限,我只好趴在了地上,用脸贴着地面向里面张望。
其实做出这个动作我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如果床下真有什么怪物准备攻击我的话,我这个姿势根本就是避无可避。
不知道我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借着走廊射进来的灯光,我看得一清二楚。病床下面什么都没有,至少没有我希望见到的人或者东西。
我坐在病床上,我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什么诡异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我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很不正常,有点像个病人了。或许是胖护士在暗中搞鬼,她在给我每天吃的药里偷偷做了手脚,加大了剂量。
你们了解的,那种药吃多了,好人也会变成病人。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这一夜都没怎么睡,等到天亮的时候,我也终于感到了难得的困意,可胖护士推着推车来到了我的病房里,这也就意味着我不能再睡了。有一点很讽刺,在医院给病人洗脑的时候,总是会反复对病人说,要把医院当成自己的家,可真的把医院当成家一样的话,那肯定是标准的疯子,至少我在医院这个大家庭里想睡个懒觉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胖护士进来的时候什么都没说,我知道她最近见到我的时候挺尴尬的,她刻意不去看我的眼睛,只是把药递给我。我偷偷把药放在手心里,然后做出了一个吃过药的动作,我都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滑稽,不过好在胖护士并没有发现什么。
胖护士推着推车走出的时候,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了,她对我说:“对了二十一号,我明天下午休息,可以在下班之前帮你打扫一下病房。”
我差点忘了这件事,我点了点头,说:“好,那辛苦你了。”我想起了昨晚的事情,总觉得床底下怪怪的,我说:“顺便帮我把床底下也打扫一下吧,里面有好多灰尘。”
其实我不在乎灰尘,我只是唯心地觉得打扫一下床下会顺便把我心里的阴霾也扫清吧。
在活动区域里我漫无目的踱着步子,奇怪的是我今天没有看到邬先生,我心里莫名地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有些担忧也有些忐忑,我在想,是不是邬先生的病情突然恶化了,还是又发生了什么我预料不到的事情。
这种对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的无助感让我觉得无比沮丧。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当一个人在凝视你的时候,你一定会有所感觉,这个世界太深邃了,我没办法解释,也不想解释这个现象。我当时就感觉到了一种目光的灼热感。
我抬起头,看到在院长办公室里,副院长正端着茶杯站在窗户前看着活动区域里的我。
副院长玩味的眼神让我一阵反胃,不过他突然对我摇了摇头。我有点错愕,但很快就想通了,他一定是知道我发现邬先生今天没有出来自由活动,他冲我摇头是在告诉我,邬先生的不在和他没有关系,我立刻就相信了,因为副院长没有骗我的理由和必要。
副院长肯定知道原因,无非就是身体不适之类的,我们都清楚,能一眼看到的结果就不算是真正的结果。
那么现在问题就又变得复杂了许多,邬先生不是一个无聊的人,或者他的无聊都有着更深邃的含义。那么他今天没有出现在这里就一定是他故意做出来的样子,至于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目前还没有想清楚。
我在一抬头的时候,副院长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也是,这么大一间医院的副院长……哦,这家伙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院长,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自然不会一直盯着我这样一个病人不放。
我想就这样随便晒晒太阳就好,反正余生这样的日子还有很多,只要习惯了每天的活动内容,那么以后的一切问题也都不再是问题了。
我刚坐在角落里的一张长椅上,我突然觉得我的病号服被人轻轻地拽了一下。
我侧过头,看到竟然是很久都没见到过的缘缘。
我笑着说:“缘缘,好久不见了。”
缘缘只是看着我,并没有说什么。我看到周围还有些病人在神情呆滞地游荡着,我了解这个小姑娘,有别人在场的时候,她是不会说话的。哪怕在场的人只是个什么都不明白的精神病患者。
我小声问:“找我有事儿?”
缘缘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发现缘缘看向我的眼神好像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但这种恐惧又不像是因为害怕我。
我皱着眉问:“到底怎么了,和叔叔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