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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番外·他的第二个故事

男人看到他对孙渔的恐吓奏效了,似乎松了一口气。

“对了,我的车空调不太好用,你把头上的汗擦一擦,别着凉。”孙渔微笑着说。

我们每个人都背负着太多的东西朝着最终的归宿前行,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断背负起新的东西,也在不断舍弃掉一些东西。放下也好,拿起也好,终究还是看那些东西是不是真的值得我们那样坚持。

孙渔把车又开出了好远。他慢慢地把车停在了路边。

“怎么不走了?我让停车了吗?”男人冲我咆哮。

“你看那儿!”孙渔指着路边的树林里,对男人说道。

男人顺着孙渔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那片树林里本来就是漆黑一片,在大雪的映衬下更显得影影绰绰。让人觉得那里面有什么东西早蠢蠢欲动。男人大声对孙渔喊道:“少废话,赶快给我开车!”

孙渔点上一根烟,吸了一口才幽幽地说:“你说的那个吊死的人,就死在这儿。”

那一年孙渔好像是十六岁,刚刚初中毕业,考上了这个城市里的重点高中。等待开学是一段漫长的日子。孙渔是个无趣的人,不善言辞,不苟言笑。没人愿意和他这样的人做朋友。他想他的人生也会这样一直乏味下去吧。

那天长军给孙渔打了一个电话。长军是孙渔的同学,家里很有钱。当天是他的生日,他请了全班同学去吃饭。

孙渔忽然很感动,他曾经以为他一直是那种被遗忘的角色,没想到还有人记得他。那天孙渔左挑右选,穿上了他认为最帅气的衣服,还为长军准备了一支钢笔做生日礼物,本来打算写一点祝他学习进步的话来着,但是长军根本不需要学习,他的路在他出生之前,家里就已经为他铺平了,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接受别人艳羡的目光。

当天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到了,他们在一起有说有笑,孙渔一个人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好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氛围了。尽管没有一个人主动找他说话,但是他依然很享受这一刻,毕竟他在这里,和大家在一起。

当天每个人都给长军准备了礼物,一个个很精美的礼盒摞得高高的,只有孙渔拿出了光秃秃的一支钢笔。有人不屑,有人鄙夷。长军笑着向他道谢,把钢笔揣进了上衣的口袋里。

那一刻孙渔的心似乎都被融化了,这难道就是友情么?那一天孙渔喝了好多酒,那是他第一次喝酒。喝多了就去卫生间里呕吐不止。等孙渔再出来的时候,一群人扭打在了一起,女生在一旁哭闹着拉架。原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和隔壁的包间里的人发生了口角,两边的人打在了一起。长军被打了一拳,血顺着长军的鼻子流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在孙渔的身体里起了反应,他愤怒地冲向了殴打长军的人,他们扭打在一起。打着打着对方就不再动了,热乎乎的液体洇湿了孙渔的衬衣。那个人瘫软地倒在了地上,脖子上插着一根钢笔,正是孙渔送给长军的那支。长军的手松开了钢笔,他愣愣地看着孙渔,手还在哆嗦。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杀人啦”。所有人都跑出了饭店。只有孙渔和长军,还有那个倒在血泊里的人留在了现场。长军不敢相信自己杀了人,坐在地上大声哭嚎着。看着他这样孙渔真的很难受,长军是他第一个朋友,他不会让他受伤害的。为了友情,孙渔觉得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警察来了之后,孙渔主动承担了所有的责任。长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想说什么,但还是低下了头。

后来孙渔知道那个人并没有死,这是失去了生活自理的能力,那支钢笔伤害到了他的神经,他变成了一个傻子。

孙渔被判了五年。却在十年之后才放了出来。

出来之后,孙渔和长军见了一面,他现在在他爸爸的公司里做副总,这家公司早晚会是他的。

他们不知道说什么。冗长的沉默之后,长军给孙渔倒了一杯酒,他一饮而尽。这是他第二次喝酒,还是那么难喝。

“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逃跑?”终于长军打破了沉默。

“过去的都过去了。这十年来你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孙渔笑着说。

“我……我这不是忙吗?公司里的事都需要我安排,抽不出时间。”长军支支吾吾地说。

“没关系,我又没怪你。”孙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点钱你先拿着,过去的事儿我们都忘了吧。”长军递给了孙渔一个厚厚的信封。

孙渔知道长军想让他忘记的是什么。他接过了钱,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说过话。

孙渔辗转找到了那个受害人的家。远远地孙渔看到了他坐在轮椅上望着天空发呆,纯真的眼神看不到一丝恨意。

孙渔把钱放在了受害人家的报箱里。他不恨长军,从他知道长军已经肩负不起“朋友”这两个字的时候,孙渔就不再恨他了。

有时候一个人连被恨的资格都没有,那该有多可怜?

这个世界有无数条路,有的通向前方,有的通向未知,有的一旦踏足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男人的刀依旧在孙渔的身后散发着死亡的气息。车在公路上开着,孙渔关掉了收音机。现在只有汽车引擎的声音和风的呼啸声。长时间的沉默令气氛冷得足以让人窒息。

终于男人受不了这样的沉寂,他颤巍巍地说:“你别害怕,其实我只是需要钱,我不会伤害你。”

孙渔又吸了口烟,说:“需要钱干什么呢?”

“和我的女人结婚。她说等我攒够了十万块就嫁给我。”男人的嘴角荡起了一丝笑意,眼神中满是憧憬。

“等你攒够钱之后,或许你已经找到了比钱更重要的东西。或许你会发现,这些钱根本不值得你付出的那些时间。”孙渔说。

男人摇了摇头。孙渔明白,骆安第一次跟他说的时候他也不懂。

总有一天这个男人会明白的,孙渔慢慢地把油门踩到了底。车子像愤怒的豹子一样在公路上疾驰。孙渔还记得有一次骆安问过那个出租车司机:“如果有一天你的车被劫持了怎么办?”

司机诡异地笑了笑:“我会和那个劫匪玩个谁先醒来的游戏。”

在黑暗中,道路两旁的树飞快地闪过,隐没在了身后漫天飞舞的雪花里。这让孙渔想起了监狱里冰冷的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