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这厮阿谀奉承的话大约是跟着林晏那个浑身上下只剩嘴的家伙学的，油嘴滑舌地令李稷不舒服，好歹他神情松散了许些，不再显得太咄咄逼人：“上次你与张见山给江旻看病，应该知道她身体情况如何……有完全治愈的可能吗？”

“您上次就问过这个问题了……”许郁小声说。

李稷一愣，怔松的神情又一紧：“我记得你说，需要进一步观察，那现在观察出什么结果了？”

许郁理亏，不太敢正眼看着李稷——因为他家殿下一旦露出凝重深沉的表情，就真的很像从地狱出来的修罗，实在渗人，他在旁怯怯地说道：“郡主的心疾现在主要是积极配合医疗，用药物控制住病况了，所以现在病发的症状，还仅仅只是气虚胸闷。到后期，就会心力衰竭，用药失效……”

香消玉殒，不复当年。

风雨交加，天寒地冻，李稷的心陡然发冷。

当初江旻为了追赶他倒在雨中那一幕，像是夺命之魂，突然就占满了他的脑海，叫他无端觉得痛苦与煎熬，忍不住又勾起了几分沉重。

江旻于他，就像是拼尽全力拨开乌云才能见到的阳光，一点一点，一缕缕，慢慢安抚他也曾面对风雨欲来时的惶恐不安。

毕竟他也只有十六岁，一想到来日，帮助自己面对这一切重重阻碍，在整个事件中给她安稳镇定，令让他得以窥见天光的小姑娘会弃他而去，他心里就觉得害怕无措。

人这一辈子，再阴狠，也斗不过天吧？

李稷最不相信的就是命。

在触及回忆时江旻那双如小鹿般泪波涟涟的眼晴时，李稷告诉自己——哪怕沉沦到地狱里，身陷囹圄命不久矣，他也会将江旻护至平安长大。

她要做天底下最无忧无虑的贵女。

李稷突然就很想见一见她了。

江旻于深夜之中被雨声吵醒，背着云栽悄悄出了屋子，穿过长廊，眼前一片黑暗。

胸口长而缓慢的疼痛还在延续，这种情况江旻很清楚，她前世每一次发病都无比难受，到了最后病入膏肓，香消玉殒时，就根本昏觉得不觉人事了。

其实嘴上说着不怕，心里还是有点慌的。

她上一辈子碌碌无为，光做了害自己家破人亡的缺德事，这一辈子重活过来，却依旧逃不过被病魔折磨的命运。心疾如一把钝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送她归西。

江旻搓了搓手，有些难受地拢紧斗篷，抬眸一看，花开极盛的桃树上，一个人灵巧从容地跳了下来。

李稷快速穿过雨幕，见她愣在原地，冻得小脸煞白，眉头紧皱：“这么晚了，不睡觉，在外面吹风做甚？”

江旻羞赧：“风雨雷电的，你怎么过来了呀？”

“没让你问这个。”李稷不分由说地拽住她的手，就拉着她往屋内二人。

侧殿灯火通明，张见山在煎药，仔细就能闻到殿内夹杂着潮气的药味，李稷下意识顿了顿脚步。

等江旻乖乖进屋，他将门关好，才看清江旻一张青白交错的脸色有多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