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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见“毒王”蓝精灵

来了,屏幕毫无征兆地切换时,贺支队长的眼皮跳了跳,一下子认出了画面是晋昊娱乐——此次排查的重点目标。跳出来的屏幕上,是特警在现场作业,被搜查的嫌疑人骤起反抗,数名特警上前控制,接着画面给搜查出的违禁物来了个特写——几颗指肚大小的土黄色药片。

“就是这种?”徐局长略微带着疑问的口吻。

“对,就是它……毒王!”

贺炯沉声道,两眼如炬,神情如怒,政委的目光也肃然了,这才是警方隐藏在打黑除恶大行动里的终极目标。徐局长瞪着眼仔细瞧着那几粒不起眼的药片,很难相信这个能成为本年度禁毒工作的难点——自面世以来五个月,警方都没有找到毒源的产品。

正看着,突然,画面中一群警察奔向楼梯方向,似乎是现场出了乱子,嘈杂的人声、晃动的画面,回传的记录画面一下子黑了……

晋昊娱乐ktv。

武燕、周景万进去时,两个喝大的正和特警叫嚷,其中一个指着自己的光脑门嚷着:“有枪了不起啊,朝这儿射啊!你不开枪我看不起你呢!”另一个也在吼:“唱歌也管?我唱《社会主义好》呢,咋的不服气?”

不得已连保安也用上了,先把这几位喝高的给带回包厢。那位带队的特警示意周景万,几位缉毒队员踱着步子,走过等待检查的队伍。保安、服务员、穿着妖艳的陪唱,还有各式各样的客人……这是人群成分最复杂的场所,在这种情况下挑涉毒人员,需要警员有一对火眼金睛。

行内叫“望、闻、问、切”,一看表情、体貌。底层涉毒的大多因吸而贩或者以贩养吸,表情不自然,或者体态极瘦者,多数是被毒品摧残过的可怜虫。那些脑满肠肥、油光发亮的基本都不是。二闻体味。长年吸食毒品者大多散发着与常人不同的体味,很多经验丰富的缉毒警能用鼻子辨出来。至于问,就是言语诈了。或者有怀疑的时候一握腕子,满胳膊针眼就是最好的证据,那是最后一招:切。

“你、你,还有你……站墙边。这位大姐,配合一下工作,知道,知道您几位是一家人来玩,好,你们可以离开了。”

周景万、马汉卫挨着过,很快挑出了几位,体态基本都是干巴瘦,还有摇得连话都不能说的,刚一搜身,一位袖口里没藏好,叮叮叮掉了几片小药丸,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特警押着铐上铐子了。

“别紧张,珍爱生命,拒绝毒品,我们抓的是涉毒嫌疑人,您请,对不起,受惊了。”

“没事没事……您可以走了。”

“理解一下,我们也是给大家净化娱乐环境嘛。”

“您稍等……证件……可以走了。”

周景万和马汉卫原本一位是大队长,一位副大队长,好歹还是有群众工作经验的,连解释带查验干得行云流水,一旁的武燕负责二次筛选,在十余步之外,偶尔她会上前拦下一位,脸一拉,眼一瞪,沉声一句:“站住!”

客人总被吓得一怔,紧张地问:“怎么了?”

这时候武燕会粲然一笑,敬礼道:“谢谢您的理解,祝您玩得愉快。”

愉快个鬼呀,都迫不及待地想溜呢。

其实武燕心里更不愉快,常规的望、闻、问、切老办法,揪出来的大部分都是吸食人员,就算贩小包,查到了也会一口咬定是自己吸食。这些连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看往死里吸的还真没治,大部分强戒几个月,出来照样犯。而她心里寻找的目标,和这些吸食人员可能根本没有关联。

又一个胖子经过,马汉卫一个请势让他走时,那胖子暗暗舒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明显舒展了。武燕注意到他的手握了一下,那是心里从紧张到松懈的下意识动作。武燕佯走几步,偷瞄这个胖子,他的走路姿势有点僵硬,步伐紊乱。武燕绕到他身后几步追上,蓦地一拍肩膀:“站住,身上的蓝精灵拿出来。”

这句话仿佛有魔力似的,那人一哆嗦,下意识就要跑,武燕抬脚一踹腿弯,胳膊顺势搂住脖子,一个漂亮的反摔动作,把那胖子直接摞倒在地,跟着一拧胳膊,把摔倒的嫌疑人一翻身,另一只手拎着铐子一铐,单手拖人。临检的队伍看傻了,几个特警上来帮忙时,武燕早铐好了铐子,跪压着嫌疑人,随后起身道:“老地方,藏货了。”

“啊?什么老地方?”一位男特警问。

“裤裆里。”武燕随口道,离开了。

这胖子裤带一松,裤子一抖,叮叮掉下几颗来,马汉卫眼一直,奔上前来,硬生生地把那句“卧槽”咽了回去。那位特警问道:“咦,她怎么知道在裤裆里?”

“顺手摸了呗!周队,你来看。”马汉卫招手道。

那位特警愕然地瞅着拿着执法记录仪的武燕,知趣地不吭声了。搜查出五粒土黄色的药片,饱满的椭圆形。就这几粒药片却让禁毒支队的人如临大敌,采集指纹、证件,录下了现场,先给此人蒙上头套铐到一边,之后才小心翼翼收起查缴物品。

这时,待检人群里有一位慢慢挪着步子走到了楼梯口,特警无意间看到,呵斥了声:“站住!回队里!”

不喊还好,一喊那人转身就跑,外面肯定跑不了,他直接奔上楼了,几名特警立马追上。周景万抬头看时吓了一跳,那人正往嘴里塞着东西大嚼,他惊声吼着:“快拦下他!他把毒品吞了!”

再一看,又吓一跳,武燕已经攀着环形楼梯的栏杆手脚并用跳上去了。那名嫌疑人嚼着毒品,嘴里嗬嗬有声,直接撞开了一位试图阻拦的特警,向走廊尽头奔去。这时候追得最快的是武燕,她像一阵风掠过,短发飞了起来,且走且吼,状极凌厉,那嫌疑人回头时给吓得大叫一声。武燕一甩胳膊——又是铐子,“嗖”一下飞出,那人疼得一捂脑袋,霎时间被武燕从身后直接扑倒。

“快吐……”武燕捏着那人的下巴,连鼻子也捏住了,“拿水来!”

“水来了。”几位特警奔了上来。

“快叫救护车……来不及了,上警车!再吐点!别咽下去。”

周景万、马汉卫也奔了上来,边灌水边给这人催吐,不知道药力发作,还是故意装死,眼见着那人开始翻白眼了。几位警员连抬带架,赶紧扛着此人往医院奔去。

迟走一步的周景万在呕吐的走廊记录下了现场,和着唾沫、矿泉水的秽物,在地上呈现淡淡的蓝色,那现场让他的表情越发凝重。

毒王,遇水或者酒,就是这种淡淡的蓝色,那些毒贩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蓝精灵。

“……它的危害程度是传统毒品的一千倍不止,所以我们称其为‘毒王’。市面吸贩人员一般称这种新型毒品为‘蓝精灵’,遇纯净的水或者酒精,就会呈现淡蓝色。它的特性是混合饮料或者酒水,不会有任何异味,所以大多数时候会被嫌疑人用作下药首选,市面上谣传的‘约会强奸药’‘超级蒙汗药’基本都是毒王调配的。”指挥室里,贺炯脸上的横肉抽了抽,如是道。

汇报回来了,嫌疑人秦寿生已被送往医院。类似毁毒试图逃避打击的事例很多,但像这样自己吞的烂人还真不多见。这些被毒品控制的人根本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比那些穷凶极恶的亡命徒还难对付。

谭政委想想就头大,他看看徐局,仍然在盯着回传的视频出神,仿佛没有听到贺炯的介绍似的,于是他轻声补充道:“这是禁毒领域出现的新情况,根据我们缴获的毒品提取分析,主要成分是氟硝西泮,最大的难点在于,这类物质通过吸食者尿检检测不出来。最大的危害是,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吸食,都可能引起神经错乱,顺行性遗忘,严重的神经系统损伤,甚至猝死。还有一个特殊情况是,除了吸食,也可能被嫌疑人用作其他犯罪目的。我们队员很多还不认识这些新型毒品,更别说掌握它的原料、生产以及销售渠道了。”

“嗯,省厅的会议上对这种新型毒品主要成分有过介绍。”徐中元局长欠欠身子,肃穆道,“我们国家从未生产过这种精神类药物,上世纪八十年代欧美国家就禁止使用氟硝西泮了,据我了解,咱们省内的法医实验室都不具备检测这类药物成分的水平……称其为‘毒王’并没有言过其实,根据统计的案例,从四月份到九月份,我省四地市因为氟硝西泮死亡的人数为三人,吸食致残案例九人,由此关联的强奸、抢劫案十四起。老贺啊,我得给你压担子了。”

贺炯起身要敬礼时被徐局长拉住了,他摆摆手道:“坐下,我了解你的性子,话比本事大。接下来我传达一下本次省厅厅长保密会议的内容:第一,根据兄弟单位的侦破情况,总局判断我省很可能存在生产氟硝西泮的窝点,我们这里有可能是毒源,详细资料随后会给你们。”

“啊?!”贺炯、谭嗣亮齐齐惊声,毒王就够头疼了,本市居然还可能是毒王的源头所在。

“很惊讶吧?我同意老贺你刚才的一句话,毒王用的是一个全新的模式,绝对跳脱出我们的经验和认知范围。既然犯罪升级,那我们警务也应该相应升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跳脱出我们的经验和认知,那就在新型毒品的侦破中积累新的经验和认知,这一点,我们缉毒警察责无旁贷。”徐局长道。

贺炯、谭嗣亮咬着牙,点点头。

“第二,根据已知案例及嫌疑人的汇总发现,江浙方面侦破过一例使用虚拟货币结算毒资的案例,邻省侦破的两个抢劫团伙平均年龄不到二十四岁,他们通过网络寻找侵害目标,而且使用的犯罪工具里,就有这种氟硝西泮,兄弟警方顺着线索只查到了一个网名,叫‘蜜桃小丸子’,他们居然都没见过面就购置到了毒品……妥妥的新生代网络风格啊。综合这些情况局里决定,由你们牵头,现有的人力、物力资源可以跨警种调配,只要对毒王的侦破有利,任何需要,局里都给你们解决。”徐局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