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笔声同样唤回了顾珉的神思，他的视线略微偏移，注意力便又重新回到了林姑娘身上。

他轻笑了一下，主动起身，将手记递还给对方，不忘夸奖道：“林姑娘记录得很是仔细，照此行事，并无疏漏。”

林玖赶忙站起身，双手接回她的小册子，还没来得及道声谢，未曾想桌面上那幅即兴而为的画作便没遮没拦地暴露于当事人眼皮底下了。

顾珉垂眸，讶然道：“林姑娘，这……”

林玖强装镇定，道：“额，不过是信手而为的玩乐之作罢了，让顾公子见笑了。”

她还在心中安慰自己，只是画了粗糙的姿势、服饰和头发而已，五官都没细细雕琢，顾珉一定看不出来这是画的他！

顾珉很难不承认，从这些简约精细的线条中，他确实是看出了一个姿态与方才的他一致、服饰也同他今日所着极为相似的男性青年形象。

如果不是他，那他很难不嫉妒。

看着正心虚着自欺欺人的林姑娘，顾珉决定厚颜一次。

他慢条斯理地挑破道：“这看着倒是有些像顾某。”

林玖语塞，想了一会儿才自圆其说道：“其实，我确实是参照顾公子你画的图，不过我心知画技拙劣，惟恐现在说出来会让你觉得你的光辉形象被我辱没玷污，故此才避而不谈，唉，都怪我太不自量力了……”

通过这段编造的心路历程，既把重点放到了技艺上，又顾全了顾珉的面子，应该能掩藏住她见色起意的sp行为了叭。

这样想着，林玖悄咪咪抬眼看了一下顾珉。

顾珉握拳抵唇，轻咳一声，像是想表达些什么又无从下口，最终，他忍俊不禁地转过身去，徒留给林玖一个透着愉悦的后背。

林玖虽有些茫然，但仍不忘趁机飞快将桌面上的“作案现场”收拾干净，然后她才试探性地唤了一声：“顾公子？”

顾珉还在笑。

林玖恶向胆边生，道，“顾珉？！”

顾珉身形一顿，侧身露出一张春风满面笑意未歇的俊脸，似一唱一和般回道：“林姑娘？小玖？”

后一声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试探和温柔缱绻，却都被书房内轻松诙谐的氛围尽数隐去了。

林玖向来知道顾珉的性子并不古板，如今看来，“并不古板”这四个字用在对方身上还是太过保守、太过古板了。

…

翌日清晨，林玖在早早到来的女官的监督下，有条不紊地完成了沐浴更衣等前置工作，然后便安心呆在更衣房，静静等待笄礼正式开始。

按照仪式要求，也是为了突出前后变化，她现在作典型的未成年小女孩的装扮，即身穿样式简单不显身段的短褂裤，头梳只缀着发带的双环髻，周身配饰寥寥，一张素面明净。

随着时刻临近，林玖终于等到女官的示意。她略整了整垂下的发带，像演练好的那般，缓步而出。

依次行礼过后，三加三拜交替进行：

初加梳头挽发，换上素雅襦裙，一拜父母；再加白玉发簪，穿上曲裾深衣，二拜亲长；三加钗环盘花，披上广袖礼服，三拜祖先天地仁君！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女士攸宜，宜之於嘏，永受保之，曰墨玉子。”

林玖俯身答：“墨玉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

——墨玉，是她爹娘按照礼部要求费尽心思给她起的字，倒是契合了她名的字面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