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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君臣

翌日一早,林玖睁开双眼,发觉四周陌生的环境,怔愣了一下,才记起自己人已经到京城,正身处偌大驿馆的其中一处小院当中。

想到这里,她只眷恋了一秒身下温暖柔软的床铺,便毅然决然地起身穿衣,出门活动。

当她打开门窗之时,一阵清新寒冷的空气瞬间涌入,不出意外地,她看见外面是一片带着雪色的蒙蒙夜色。

冬天总是天亮得这么晚。林玖咕哝了一句,便开始慢悠悠地洗漱以及活动身体,在此期间,安大人分配来的小厮和丫环已经识趣地去驿馆厨房取早餐。

驿馆作为专为官员及其家眷提供临时落脚点的场所,不仅环境优美、服务周全,而且全部免费,其中自然就包括一日三餐。

是以,等林玖收拾完自己,和自家阿爹对坐在饭桌上时,桌上已经摆好了冒着热气的羊杂汤、个头惊人的大肉包子,以及炸至金黄的菜角。

——都是林玖特意要求的具有当地特色的风味早点。

林玖美滋滋地捧着比她脸还大一圈的碗,喝了一口羊汤,热乎而鲜美的汤水调动了味蕾,抚慰了胃袋,也让身体变得暖烘烘的。

“小玖最近好像要比以前能吃不少。”林爹笑呵呵道。

林玖僵了一下,而后镇定道:“可能是我要长个子了吧。”

“有理,你也差不多该蹿一蹿个头了,那再多吃点儿。”林爹将一个白胖包子放到女儿面前的小碟中,接着道,“对了,我记得你说过喝牛乳能长高,要不要去外面买点儿?”

自家爹娘身量都还不错,大哥也在水准以上,没道理到了自己这边就掉链子的……吧。林玖摸了一把自己脸上的软肉,在心中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同时口中无比坚定道:“去买,今天就去。”

提起牛乳,林玖又道,“昨日去的御街上正好就有一家张记乳酪颇有名气,我们就去那里吧。”

“你又知道了。”林爹笑道。

“那是当然。”林玖胸有成竹道,“先前我碰巧看过一本介绍京城风物的好书,现在可不就派上用场了嘛。”

林爹道:“那书你带来了吗?拿给我看看。”

“没有,书是跟人借的,早就已经还回去了。”林玖摇头,笑眯眯道,“不过我有抄录下来,还做了旅行手册,等下给你看看。”

林爹微微颔首。

林玖接着感慨道,“说来,驿馆附近的那条御街,还是京城最繁华的两条街之一呢,不少有名的铺子都开在那里,这下可是方便我们行事了。”

林爹适时提醒道:“不要光想着玩乐,可别把正事给忘了。”

林玖道:“正事我哪里敢忘啊,住在这个地方,我可是想忘都忘不了呢。阿爹,吃完饭以后我们就去把这院子里的小厨房开火吧,厨子可不能一直光吃不练啊……”

……

下了早朝,今上英宗单独召见了昨日刚抵京的老臣安乐山,后者作为两朝元老,且声名极佳,是绝对值得英宗优容对待的。

君臣两人一番情意绵绵的叙话之后,英宗便笑着提起了安乐山呈上的那份奏折。

英宗朗笑道:“爱卿,听你所言,似乎对那辣椒念念不忘。”

安乐山的仪态恭敬又不失风范,回道:“诚然,此物既能温中散寒、除风发汗,又能消食开胃,且滋味不同寻常,实乃食欲不振之良方。”

英宗顿时感动道:“真难为爱卿一直记挂着朕的胃口不佳。”

安乐山同样诚挚道:“为君分忧乃是臣的本分,官家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一时间,两人之间一片君臣相得的气氛。

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以后,英宗和悦道:“既然辣椒是为爱卿所好,朕又岂能独享?当与爱卿同乐。”

说话间,就有垂首低眉的宫人呈上一盘盘艳红色的物事,安乐山定睛一看,竟都是用辣椒做的菜。

没错,字面意义上的,以辣椒为主、几乎可以说是完全用辣椒所煎炒烹炸的菜肴。

安乐山险些气息一滞,就听到他的陛下颇为自得道,“爱卿,你看朕这辣椒宴欢不欢喜?”

安乐山一字一顿道:“微臣欢喜,谢主隆恩。”

此刻,这位年逾天命的老臣心中是郁猝不已,只觉暴殄天物,深感痛心疾首。

瞧瞧,辣椒是这样吃的吗?是吗?是吗?是吗?!

这些辣椒,最好应该是经由那小姑娘的手,做成他最喜欢的麻辣豆腐,或者磨成粉末,细细洒在焦香四溢的烤串上……总之,怎么也不该是眼前这般粗糙的样子啊!

不得不说,双木楼所带动的江州餐饮行业飞速发展,已经把安乐山的口味养刁了,让他几乎忘记,炒菜等等在大启的其它地方,可还是领先煮炖的时兴做法呢。

英宗看到后者情绪万千的样子,含笑道:“爱卿不必拘礼,坐下来尝一尝御膳房的手艺。哈哈,这道香炸辣椒段就深得我心,嘶,就是之后会有些辣口,爱卿快尝尝。”

安乐山谢恩后坐下,依言尝了那道看着简单粗暴的香炸辣椒段,味道竟然出奇地不错,咸酥焦香,让人爱不释口。

只是口感虽好,后劲却有点大,口舌中辣意翻腾之际,安乐山连喝了两口甜汤才觉得好受些,这让他深觉,还是麻而不辣的麻辣豆腐更适合他老人家。

反观英宗,一个个香酥至极的油炸辣椒段入口,却只是面色微微发红,也就只在刚开始时道了一句不痛不痒的“有些辣口”。

如果林玖人在这里,看到此情此景,一定会叹,真是一个狼灭。

安乐山在意识到自己不太能受得住这种辣椒吃法以后,就渐渐停了筷子,而英宗作为自觉英明神武的一国之主,虽然意外地极能吃辣,但也不会贪多。

这位正值壮年的皇帝陛下意犹未尽地停下动作,很是善解人意地问道:“可是御膳房做的不合爱卿口味?”

安乐山苦笑道:“是微臣老迈,消受不起这种做法,官家开心就好。”

英宗道:“那爱卿喜好何种做法,朕差人去做便是。莫非……爱卿还是觉得折子中提到的那个小厨做得更好?”

安乐山笃定道:“要论做辣椒菜的技艺,现如今恐无人能出其右。”

英宗兴趣盎然道:“果真如此?朕听闻,爱卿已经将其带到京城,那朕可就不辜负爱卿的一番美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