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何承却笑不出来，他的嘴巴无声张了张，感恩的话没有说出口，语气激动道：“师父，我一定好好跟您学！”

对于何承的表态，林玖淡淡“嗯”了一声，转而问道：“你在双木楼做工，那你的酱香饼摊子怎么办？总不能二者兼顾吧，这样你不在的时候，阿绣一个人可不太容易啊。”

见林玖微微皱眉，何承赶忙道：“能在师父您这儿做活儿，酱饼摊子我和阿绣就不打算支了……”

提到阿绣，何承脸上顿时露出甜蜜喜悦的表情，他压低了音量，可声音中的喜悦怎么也压不住：“师父，我跟您说个事儿，我家娘子阿绣您知道的，前几天，大夫跟我说，她怀孕了！”

林玖一听也是一愣，随即嘴角泛起笑容，难怪她这几日总觉得何承有些不对劲，每次过来的时候都是又喜悦又沉重的表情，原来是要当父亲了。

“那是好事啊。”

“对，所以我就想着自己再在城里找个活计，让阿绣呆在家，别跟我在村子和城里来回跑了……”

林玖勉励了何承一番，交代他等今天酒楼的工作结束后再去找林爹商量这件事，随后，她把何承领到了小厨房，耐心教导起来。

……

傍晚，双木楼已然打烊。

林爹没能留住赶着回去收摊的何承，只把特意为他准备的水月团给了他，作为中秋节礼。

林家从林爷爷的爷爷那辈起就是单传，因此林阿爹这一边在这江州城中也没有什么走动的亲戚。李氏倒是有一个弟弟，但早年因为某些事情闹得不甚愉快，也不怎么走动。

即便如此，林家这么多年也过得，一家四口吃罢晚饭，闲闲地搬了桌凳，摆好瓜果点心，坐在小院里等着夜深月圆。

林爹和李氏坐在小凳子上，聊些酒楼的事。林玖坐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插两句话，偶尔抬眼看看正在厨房里温故知新的大哥。过了一会儿，等这老夫老妻的话题扯到了家长里短，林玖顿觉不感兴趣，又不想回屋闷着，索性和爹娘招呼了一声出了门。

“要不要让你大哥陪着你？”李氏的声音在林玖身后响起。

“不用，”林玖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我就在家附近逛一逛。”

说着，林玖就已经推开院子里的侧门，跨步到了侧门外的小巷子里。

巷子里没什么人，但能看到巷口所对的庆安街上人来人往，灯火通明，一点也没有入夜的冷清，反而带着一种难言的繁华热闹之感。

林玖确实没打算走远，也就是在这庆安街上稍微感受一下节日的氛围。

因为今天也放开了宵禁，所以庆安街上那半数做吃食生意的大都开了门，亮堂堂的大堂里传出阵阵酒菜香味。一些店家门口以及摆摊的小商贩边上还挂着灯笼，包括已经关门的双木楼同样是如此，照得夜幕下的庆安街温暖而明亮，过往的行人甚至不需要点灯，就足以视物。

因是在家附近闲逛，林玖一路走来遇见了不少熟人，包括时常光顾双木楼的街坊，以及或多或少照顾她蛋糕生意的小童，她都笑眯眯地一一打了招呼，或者应了呼唤。

这样一路走过来，显得颇为热闹。

不过如此一来，林玖也就没好意思去买那可爱异常的兔子灯。

这么一打岔，林玖心中那若有若无的怅惘渐渐消散，思绪也转而落进了现实中，心头涌起一阵归家的急切来。

她调转回头，轻轻巧巧又转回了出门时的那条小巷，用手轻轻推门，门一下子就开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林爹和李氏听到推门的动静，齐齐看向院子里的侧门，见进来的是林玖，李氏出声问道。

林玖进来，将门落了锁，语气中倒没有什么失落：“在庆安街上走了走，也没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回家看月亮。”

“……不过，街上一个老人扎的兔子灯是真的精巧漂亮。”林玖粗粗说起自己刚才的见闻。

“那小玖怎么不买一个回来？”林阿爹笑呵呵道。

“我这么大了，哪好再提着那个，总不能说是给我哥买的吧！”说到这里，林玖看着林立嘻嘻笑了一声。

……

一轮明月之下的林家小院，偶尔会传出几声笑语，而同在江州城的梧桐街的一座宅院内，就显得格外寂寥。

顾珉一个人端坐在院子里，穿着一身薄薄的素色单衣，裸露在外的皮肤冷白，头发半湿，披在肩上，身上还带着刚沐浴过的水汽。

院子里没有点灯，皎洁的月华洒落在院子中的一草一木上，也洒落在这个俊美温雅的青年书生身上。

顾珉抬手，修长的手指拿起石桌上的酒壶，自斟自饮。绵甜粘稠的桂花酿混杂着桂花香和醇厚的酒香，滑入顾珉的喉咙，在他的薄唇上留下淡淡的润泽的水光。

仰头望着夜空中的那一轮明月，顾珉不禁想到下午出考场时大伯的话：

“元琛，你的年纪不小，就算这次……也该考虑成家了。”

顾珉薄唇微抿，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清丽的笑靥，他的呼吸随之一滞，半晌，复又将一杯清凉的桂花酿一饮而尽。

……

林玖洗漱完毕，打着呵欠正待关上房门，林爹手背在身后，朝林玖走了过来。他走到近前，将身后藏着的东西递了过来，对林玖呵呵笑道：

“放心，小玖，我跟人家说是给你哥买的。”

那是一盏明亮的兔子灯，兔子的长耳朵向后，朱砂点的红眼睛近似菱形，头身圆滚浑然一体，精巧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