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二老夫人狠狠说,“她都已经自缢了,怎么不一根绳子给吊死?老天当真是不长眼睛。”
郑流碧眨了眨泪眼朦胧的大眼睛,走到自己娘身边,小声说:“她性子烈,娘您要不要再去说教她一番?这回说得更狠一些。说不定,她一时想不开,又寻死了……”
之前郑锦玉之所以一时受不住走到了自缢这条路,不仅是觉得丈夫背叛了自己,其实她心里多少也是被这位婶娘说的话给刺到了的。这位婶娘把一切都怪到她头上来,说堂妹是跟着她进宫的,她竟然没有把人照顾好,是她的错。
又说这位堂妹现在失了清白身,是活不成了。若是堂妹死了,她也得跟着死,到时候,要她偿两条人命。
其实当时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也没空去想婶娘和堂妹是不是也有什么心思的。她当时也觉得,堂妹被自己丈夫欺辱了的这件事情,她也难辞其咎,是她没有把人照顾好。
本就羞愤,本就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如今又被这样指责、辱骂……郑锦玉也是一时没想开,这才起了自缢的心。
可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难道还没想开吗?
便是没有重生,便是不知道前世的一切……此刻,她肯定也是看出了这娘家婶娘和小堂妹的盘算的了。
郑二老夫人心中当然也深知,当时没有把她羞辱死,现在更是不可能再故技重施了。
错失了最好的时机,再没这个机会了。
“现在……咱们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赵侯身上。”郑二老夫人分析给女儿听,“如今这个家是他当家作主,他是顾着孝道这才为赵家这死老婆子牵制的。只要他能想得开,能不去理睬那老婆子,那么咱们就赢了。”
郑流碧不懂:“可他该怎么做?”
“入宫去求圣上下旨赐婚。”二老夫人忽然想到了这一点,忙说,“对,如今能压制赵家这婆子的,就是圣旨了。”
郑流碧也高兴起来:“我明天就和他说。”
赵侯听了郑流碧母女的话,内心犹豫挣扎了一段时间,不过最终还是走上了入宫请圣上下旨意赐婚这条路。而这时,赵老太君也进宫来了。她老人家穿的是一身命妇服,手中所持是先帝赐的手杖。
赵侯前脚才踏足勤政殿内,后脚,勤政殿内的小太监便来报说,皇后娘娘并赵侯府老太君来了。
圣上一听,不由下意识朝赵侯看了眼,而后笑着道:“快请老太君进来。”
听到母亲也来了时,赵侯下意识蹙了下眉。不过,等老人家进来后,他还是朝母亲恭恭敬敬行了礼。
赵老太君却并不理睬他,只朝御案后的圣上跪了下来,直言说:“请圣上下旨,夺了如今烈英侯封号,命世子赵佑樾为一品军侯。”
赵侯万万没想到,母亲竟然此来是直接请旨剥夺他爵位的。
“母亲!”赵侯难掩面上难色道,“为什么?”他实在不懂,母亲为何一再对他这般狠心绝情。
圣上给皇后使了眼色,皇后亲自扶了老人家起来。
“您老可是先帝亲笔御书亲封的超一品夫人,便是见了天子和本宫,也是不必行礼的。”皇后却是故意这样说的,故意强调老太君尊贵的身份,既说给圣上听,也是说给这赵家的侯爷听的,“您快起来。”
经皇后这么刻意的强调,圣上也想起来了,这位老太君可和一般的封君不一样。当年老侯爷在世时,可是为大晋立下了汗马功劳,为显天恩,先帝特赦,给了赵家这位老太君不少体面。
这样一想,圣上多少是要顾及先帝的。
“老封君请坐。”圣上赐了坐。
赵老太君却没坐,只站着说话道:“其实老身早就想入宫来请这个旨意了,只是一来,他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于心不忍。二来,我家樾哥儿一时未下场,没有功名傍身,我不好开这个口。但如今,他竟然不敬我这个母亲在先,为了那个女人而不顾赵家颜面和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我便也不能再顾念母子之情了。”
“再有,我家樾哥儿这次秋闱考考得了解元,也算是有点成绩,能为圣上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了。便是他此刻就继了爵位,也不算太过分。”
“所以,为了赵家列位先祖的名声考虑,为了成全赵家的祖训,老身恳请圣上开恩,易爵于我家嫡长孙。”说罢,老太君又跪了下来,但又被皇后扶住了。
圣上为难道:“老太君,你的心思朕能理解。只是……这父亲还在,却被剥夺了爵位,日后这赵侯如何在朝中立足?”
老太君却说:“若他能有辅国□□之大才,便是无爵位、不靠祖上庇荫,朝中也自有他立足之地。既然他不顾祖训,偏要做出这等忤逆之事,那么,祖宗留下来的好处,也不该由他来受。这个理儿说去哪儿都是这个理儿,没道理好处尽得了,义务却不履行。天下哪有这么便宜尽占之事。”
赵家祖训,便是圣上这个天子,也是难以插手的。何况,这老太君这会儿还把先帝赐的手仗拿来了,分明就是毫无商量的余地。
爵位一事,虽说需要他这个天子决断。但说到底,其实也还是他们赵家的私事。
圣上心中也有自己的盘算在,其实经此一事后,赵家母子、父子间,怕是彻底有了隔阂。而这种隔阂和不睦,却是他这个天子很乐意见到的。
赵家内乱,才有利于他这个天子管制。
其实此刻,圣上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了。不过,他却不想把旨意下的这么草率,只说:“这件事朕知道了,只是老太君,你得再容朕想一想,毕竟这也是一件大事。”又看向一旁赵侯道,“你也先回去,等朕的旨意。”
听天子这样说,赵侯立即浑身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