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烟迄今为止就是个闺阁女子,三步不出闺门,顾府门口到皇宫已是她走过最长的一段路。纤道婆相中传艺人尽皆知,除了这些什么也查不出来。
可她的眼睛总让楚祯觉得她有故事。
琴棋书画,茶道诗词,施家小姐若知你样样皆精,也不敢那般张狂了。
字迹清丽潇洒,比被父皇称赞过书法的宜阳都要胜过百倍。
施小姐从小是大儒傍身,幼年启蒙时便是闺阁学堂第一流,顺风顺水多了自然目中无人。殿下对我那无礼刻薄的妹妹都抱着三分礼,可见殿下在宫中遇到的小人不少。
初见楚祯时他在人群中便儒雅深敛,礼贤下士,官员们多敬酒却不敢多奉承。要不是见他品行如此,顾九烟也不会任由他入闺房那么多次。
如此说来,你遇到的小人也不见得少。楚祯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眸便见顾北堂匆匆而来,身边跟着那眼带阴笑的顾莲眉。
郑姨娘敢理直气壮的污蔑顾九烟害人,可见这个庶女平日在府里也没少作威作福。柳夫人性子恬淡无争,她们的阴谋诡计定都算计在顾九烟身上了。
员外不是说身体不适不便见客吗,这偏院风大怎么还跑来了。楚祯将他逮了个正着,见他双目诧异身子后退半步想要逃,听到这话却也不好再躲了。
顾莲眉躲在他身后,嘴巴轻轻乱动不知说着什么,但见她眼神毒辣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回王爷话,下官却是身有不适,但将王爷置于府中不顾实在不是待客之道便也强撑着起来了。顾北堂抱拳侧身,王爷还请往前院去吧。
王爷,姐姐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们这聊一会也就罢了,这呆久了外面的人是要说闲话的。顾莲眉冷然在后尖酸道,她回头想想,让他们在此幽会太便宜顾九烟了。
爹想攀附皇亲,可那是风流无数的宁王殿下,若吃干抹净翻脸不认人,嫡长女还失了贞,那可就亏大了。
思量之下,顾北堂也是慌慌张张赶来文雅阁,额头上冒着阵阵细汗,脸上紧张得不行。
此处空气清醒,本王就乐意在这呆着。员外身体不好还是别吹风了,二小姐还不快扶员外回屋,自己亲爹还不心疼了?楚祯似笑非笑,略微责怪而又不带锋芒。
顾北堂这病已装了,要强装无事可尴尬得很,心下一横:眉儿,你跟姐姐好好招待王爷,可千万别怠慢了。
既然自己留不下来,那怎么也得让三人共处,待他走后又将管家赶到这来,两男两女也没什么可讹传的。
期间,楚祯一直在跟顾九烟谈论书法,说着塞外风光如何如何,完全将顾莲眉丢在了一遍视若无睹。
顾莲眉脸红成了柿子,找到个空隙立即插嘴:爹方才已收了小公爷的文定,上面写着十五日正是下聘迎娶顾家嫡女,但这后面的名字却还空着让爹亲自填。王爷,你说爹会填谁呢?
公然在外人谈论婚嫁之事,顾莲眉跟郑姨娘一样不知分寸。楚祯微微一笑,无奈摇了摇头。
眉儿就是这般直肠子,王爷勿怪。楚祯低眉颔首。
这院里又没别人,只要管家不说我们不说,谁知我们谈论过此事。顾莲眉不依不饶,都说王爷高瞻远瞩,所言之事从无错处,我就想听高爷高见不行吗?
三万两嫁妆,全京都任何侯门高府都出不起这个天价,就是不知这船礼的外人都已道这亲事定的是嫡长女。顾莲眉定是得了费文卿许诺才这般自信,楚祯心中只觉她可怜。
十五距离今日也不过一周而已,本王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不过若让本王选,定要贤妻,最好是琴棋书画都会,诗词歌赋也得会上三四百首,最好是要会对对子。
他轻瞟了一眼顾九烟,嘴角又不自觉一笑。
对对子?顾莲眉听不懂,皱着眉头奇怪。
顾九烟心中微动,侧目正好对上他那带笑宠溺的鹰眸。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楚祯对她再也不是似笑非笑。
他潇洒不羁,从不刻意谄媚奉承。若不是今年连续三年政绩显赫惹得太子盛怒,他也不必以孔雀纱衣讨好皇后。
寿礼被扰,皇后不计较便是因为这纱衣太过贵重,收了楚祯的贵礼,若依依不饶便有损她心怀旷阔的美名。
赤兔英武,劣马频弄姿,无知无知。这对子,二小姐答得上来否?楚祯轻巧的就躲过了她那忌讳的难题,还抛出了另一个难题让她自顾不暇。
我不过随着先生读了几本书,多认得几个字罢了,王爷博学多才,我岂能对得上。顾莲眉脸色难看,笑得僵硬。
顾家两个女子都是同一个教书先生,顾北堂这抠门的性子在哪都是抠。女儿家知书达理便可,他自认也不需要多好的先生。
那先生只会知乎者也,顾九烟庆幸辛娘有先见之明偷了许多书房里的书给她,不然她也跟顾莲眉一样浅薄。
这是最寻常的对子,二小姐是太心善所以才假说对不上吧。楚祯玩味一笑,你姐姐定能对得上来,她可没你这般温柔。
二人齐齐看向顾九烟,一个嫉妒藏恨,另一个暗自得意。
这话虽是在夸顾莲眉,可却是故意让她难看。若她对上来,就显得顾莲眉学文不精,资质愚钝。
顾九烟叹息,本要说自己也对不上来,楚祯却抢了她的话。
这是你姐姐在寿宴时跟人比试的对子,她可是对得工整。西子捧心,丑女多徒效,可笑可笑。
折扇轻点了点顾莲眉,楚祯仰头大笑。
顾莲眉如何听不明白,这两个对子分明就是在讽刺她。西施赤兔,美人骏马无人能及。她故意提及亲事,将她跟顾九烟拿出来比较,宁王就借着这对子暗中讥笑她不知好歹。
登时,她脸色通红,恨不得钻到地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