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军事告急，父皇令商人让利以救国难，但并没有要求每个人出资多少。

顾北堂出资比所有商人加起来都多，享受他的资助最重是费公爷的军队。按理说国公夫人该善待他顾家才是，可是昨天宴席她看顾九烟的眼神就像狐狸盯住了兔子。

难道就因为自己儿子对她倾心以待，这位老母亲便心生了恨意？

楚祯拨动着茶杯上的茶梗，随意问道：国公爷担忧敌方卷土重来，竟是自动请缨镇守边疆半年，实在是国之栋梁。

为国尽忠是臣子该做的。国公夫人笑容可掬，看似无意的将手边龙头杖转了转，龙睛怒对楚祯。

小公爷已年及弱冠，古人云成家立业，先成家才能立业，夫人还没打算？楚祯不瞧她一眼。

国公夫人脸上笑着，可那粉黛画着的眉梢却是瞬间一蹙，明显就是厌恶。

这神情跟在宴席上看顾九烟时一模一样。

楚祯故意这么说就是让她想起顾九烟，想来提亲之事费文卿跟她说过，但盖着公爷大印的聘书定是费文卿肆意妄为，国公夫人这般反感怎会同意。

公府大印非本人亲用则文案作废。

这孩子命格不宜早娶，且再等个两年吧。国公夫人语调低沉，脸色灰暗。

国公府就费文卿这么一个独子，身为母亲该希望他早些娶妻生子，为国公府延续香火才是。

这话听着实在不对劲。

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公爷自有定论，就不劳殿下操心了，倒是殿下也是年近弱冠还未指婚，还是多操心自己吧。国公夫人又是祥和一笑，温柔可亲。

有些刺耳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是温柔一刀，明明就是嫌楚祯多管闲事却说的这般动听。

不怕夫人笑话，本王心里确实有了意中人。楚祯一转话锋，压低了嗓音，这人现在就在国公府内。

国公府婢女比起宫女，无论是姿色身段都差得十万八千里，楚祯绝看不上这府里的婢女，这么一提国公夫人约莫猜到他所指是谁。

殿下天潢贵胄，文武双全是冠绝京都，陛下对您又是宠爱有加，看上哪家女子娶回来做侧妃便是。这顾家门楣低了些，但只要殿下说情，让顾员外升个五品虚职，那也配得上。

这个风流皇子居然喜欢顾九烟，卿儿怎么也不敢跟皇子抢人，国公夫人眼里浮出喜色。

楚祯将这一抹窃喜尽收眼底。

多谢夫人提醒，本王也该去看看小公爷，到底是幼时故交，不探望一下旁人要说本王无情了。

国公夫人厌恶顾九烟，看来就是儿女私情这么简单，先前中毒一事让她已成了惊弓之鸟。

费文卿是未来要袭爵的人，枕边人不仅要让他仕途如虎添翼，还必须对他忠贞不二。顾九烟商家女重利轻义已是留下了一个不好的印象，国公夫人也将那次中毒之事的怨气都撒在她身上。

她主动提出带顾九烟去寿宴会就是想让她出丑以解心头之恨，或许并非真的对她有什么血海深仇。

文墨居，这样一个雅致的名字住的却是一个虚伪至极的费文卿。

小院内，顾九烟远望着屋檐上的麻雀，小跳着飞来飞去不停盘旋。

原以为她能够控制自己，却没想到见了费文卿还是难掩心中的恶心，便找了个借口躲出来透透气。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就这么放心？楚祯见她在此独坐，不用说那屋内就是只剩下顾莲眉了。

当然放心，他现在是有心无力。顾九烟冷笑，那药物她知道会留下什么影响。

楚祯挑了挑眉，略有些尴尬。

这见了自己也不行礼，可她这清冷端庄的样子又并不倨傲，她身上总有着那么一股天生的贵气。

你给他用的那药到底是什么？他低声询问。

入宫要经过三次搜身，如果她身上携带毒药，督官绝对不可能放她到大殿前。

殿下还记得我给你的香液吗？

为栽赃费文卿研制出的香液，顾九烟费了几天几夜，眼睛熬得满是血丝，当时她就想，只为了栽赃那也太浪费了，便在那香料里又加了点东西。

已经过去许久，你可别说他是因为那香液中的毒。楚祯虽然不通医理，但也略知一二，除非是天下奇毒，否则不可能在身体里残留这么久。

他明明看见她将那小药丸丢费文卿脚边他才中毒吐血，这种谎话可骗不了他。

一般毒素在人体内残留最多不过一月，可若有药物能与其交融，那毒素在体内便能更久一些。顾九烟淡笑，殿下以为我那毒是白中的吗？

她的那一份食盒里已被下了毒，可那些毒并不猛烈，不至于要两人的命。剂量不够就毒不死人，哪怕是砒霜硫磺这等剧毒。

费文卿对她很殷勤，提出分食他不会拒绝，而在分给他的那一份里她也加了一些东西。

那香液中的毒就这么被留在了他的体内，那药丸中香气触发其毒，费文卿才会在那一刻五脏六腑皆受损伤。

那药丸单用无毒，督官交给医官检验之后就交还了她。

只为了皇后寿宴她便谋划了那么多？楚祯怔然摇头不信：那若是国公夫人没有答应带你入宫呢？那天晚上太子跟费文卿没有见面，而是直接回府了呢？又或者国公夫人早退要将你一同带走，你又如何实施你的计划？

变数实在太多，国公夫人太子费文卿这三人都不是她能控制的。

国公夫人一定会带我入宴，太子也一定会跟费文卿见面。国公夫人就算想带我走，我也有权选择留下。

看似不可能，但每一步都如棋圣落子毫无偏差。

寿宴前夜，那盒沉香才送到费文卿手里。顾九烟那夜正好失眠出来散步，不知怎的就走到了后门，恰好就见了这一幕。

那波斯商人她认得，顾莲眉就是向他求的安胎药。

那药让她惨死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