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烟面色枯白，发丝微乱垂在颊边，唇色淡紫，体内还有些余毒未清。她双眼迷蒙视物不清，胸膛似有什么东西堵着让她难以喘息。

大小姐可算醒了，岫儿不该去换那汤碗，若不是我多此一举大小姐也不会着了人家的道。岫儿俯在床边声泪俱下，将自己所做的通通坦白。

顾九烟定了定神，嗓子干哑：殿下呢？

她昏了几日，楚祯定在为她找寻那下毒的凶手，若他怀疑费文卿夫妇怕是要惹出事端来。

岫儿速给自家主子倒茶润喉，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一并说了：殿下虽闹了小公爷二人，可他们那晚之后便安分了，二小姐也不哭不闹忍下这气。

顾莲眉任性惯了，她宁可玉石俱焚也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国公府少夫人的位置对她已是耻辱，她这时候不怕得罪皇亲，忍气吞声令岫儿都觉得奇怪。

眉儿这是因爱生恨想拖着费文卿，哪怕失宠也要占着正妻之位不让她人得逞。族谱上一日有她的名，她便是未来国公夫人，可受封诰命。顾九烟冷笑，能倔强到这个地步实在不容易。

她若因爱生恨，便不会想对你下蒙汗药去讨好费文卿。这番话骗骗外人还可，你自己信吗？楚祯踱步而入，铁青着一张脸。即使到了险些送命的地步，她还要护着顾莲眉。

顾九烟默然不语，摆手让岫儿先下去。

二人对坐，良久谁都没有说话。

好些了吗？楚祯见她那苍白容颜已是心软了大半，那些苛责之语都说不出口了。

谢殿下关心，大夫只说我需静养，想来也无大碍了。顾九烟点头颔首，殿下细查了这几日，不知可发现那下毒的人可能是名女子？

楚祯一惊，忙问道：你早知这凶徒是谁？

书院的女子无论千金还是奴仆丫头都在这院内，难道顾九烟早已留意到了这凶手？

我若知道又怎会遭受此害，眉儿对我并无下毒害命之意，可见这下毒的不是她。那白鹤碗该是眉儿用，那凶手想毒死的人是眉儿。顾九烟一语惊人。

楚祯诧异，他失算了。

汤虽是岫儿传来，但这当中还会经过顾莲眉的手。她心怀歹意，那白鹤碗她自会用来谄媚让给顾九烟。伪装成吴方的凶手并不知顾莲眉的心思，只当白鹤碗是她用，所以在上面涂了毒。

凶手为了嫁祸顾莲眉，还在花纹碗里落了蒙汗药。乍看之下便是顾莲眉给姐姐下毒，再佯装自己也中毒晕倒好洗脱嫌疑。

那个凶手清楚顾莲眉的意图，在那汤碗上做了手脚，但却猜错了她的心思。楚祯鹰眸倏而冷若冰霜。

凶手这是利用了两个人，一个伪装成吴方的人，一个是眉儿。在宗人府刑官看来，眉儿有动机也有仇怨，这汤也是她授意熬的，怎么看都是她最有嫌疑。这时候，只要有个人站出来指证她私藏毒物，那谋害人命的罪也便坐实了。顾九烟苍白的脸上划过一丝冷笑。

主导这一切并能操控这一切的只有一个人ashash费文卿。

他厌恶顾莲眉商家女的身份，如今更厌恶她这张半死不活的脸。一个不恭顺还恣意妄为的妻子，留着只能是祸患，不能正法除去便只能动用邪法。

利用顾莲眉想保位的心，让她去送蒙汗药，传汤之时再命人在汤碗上涂毒。吴方先前被费文卿暗示想过给顾莲眉下毒，但最后未能如愿。为避免吴方告发，他当然要斩草除根，吴方就这么殒命地府。

我还是小看他了。楚祯没点明费文卿，眼眸森冷。

果真是人面兽心，这心肠歹毒的令人胆寒。更可怕的，是他利用了一切又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吴方死了，没人揭穿他的阴谋诡计，顾莲眉作为嫌疑人，无论说什么都是含血喷人。

眉儿身前有个叫彩云的侍女，若殿下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凶徒，从她下手说不定有意外之喜。顾九烟冷道。

楚祯见过那叫彩云的，脸上总是挂着一幅客客气气的笑，可那笑里总带着一丝阴凉。

你怀疑她？他不明白一个侍女敢做什么，就算彩云真有歹意那也是听从主子的命令，背后的人还是费文卿夫妇。

一碗毒，一碗蒙汗药。毒是眉儿，那蒙汗药便是我。如果她中毒，我昏厥，那院中除了岫儿便是她们。顾九烟欲言又止，如果岫儿被那些侍女再迷倒，那谁也不知院内发生了什么。

顾莲眉想做的事，彩云也可以命侍女们做。费文卿只需偷偷溜进女院，得手后再大声呼救便可佯装成一场意外。妻子中毒而亡，其姐昏迷不醒，岫儿昏厥不知实情，彩云只说事发后便去找了小公爷那中间这一段发生的事便再无人知。

好一招瞒天过海。楚祯听得是背脊发凉，他看过那么多宫廷争斗，波谲云诡。可从没人像费文卿这般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将一切都部署的如此精密。

作为国公府独子，他自幼学的便是识人用人之术，在花楼里厮混得多也见惯了牛鬼蛇神。书院内这些小小夫子跟婢女，他要玩弄简直易如反掌。顾九烟眸光微弱，身子还是虚软无比。

那毒性很烈，但都比不过费文卿的心。

你暂时别想太多，青阳那边我已安抚好了。楚祯见她憔悴的病容，忍不住上前替她掖了掖被子。

都是因为我，让殿下为难了。顾九烟受宠若惊，想要支起身子却无力挣起。要青阳忍下这一口气，无异于让楚祯隐忍，皇室宗亲却要忍让国公一门，这就是天大的耻辱。

楚祯叹息：伤的是你，你倒担心起我来了。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若这次让他逍遥法外那弘显法威何在，我要不了他的命也得让他付出代价。

顾九烟心中一紧，什么也没说只在枕头下摸出一物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