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眉目藏在阴翳里,耳边硕大的赤月耳环摇曳,像一对蛊惑人心的眼睛,郑拂有种很奇妙的感觉,被少年抱着的人,是她,又似乎不是她。
被梦境驱使着,她忽然转身,抱住了少年,手在他背脊上轻轻丈量一般轻轻划过,明亮皎洁的眸子像是无辜的倒影,她朝着少年露出笑来。
少年望着她的眼神变得痴痴的,谁都不知道,定弥城天生反骨的阿修罗王,会朝着一名少女露出这样温柔的神情。
一柄薄如蝉翼,光华流转的宝剑忽然出现在手心,少女手臂微微扬起,剑刃凝着一层月色,下一刻就欲刺穿少年的心脏。
少年背脊处的骨头像是金石铸成,铿然一振,宝剑发出碎玉崩金之声,连绵不绝,少年浑不在意,将她搂得更紧了,铛的一声,剑掉落在少女脚边。
少年柔软的唇瓣兀自贴近她的额头,唇角勾着秾艳的笑意,动作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阿姐,你输了。”少年轻笑出声。
随着话音落下的是一个滚烫的吻,他弓着腰捧着少女的脸颊,唇舌相抵,放任自己辗转深入,动作急切甚至逐渐暴烈。
阿修罗族向来遵从自己的,无论是杀戮的,亦或者是掠夺的。哪怕在别人眼里,那都是肮脏的,邪恶的,他们都乐此不疲地为之四处征伐。
在他们眼中,世间没有善恶,只有喜好,没有可为或不可为,只分为想做和不想做。
“阿姐……”他唤她,声音像蜜糖,赤裸裸的眼神却像是在琢磨着,该如何把猎物拆吃入腹,他蓦地露出个笑来,藏在月色下的唇比胭脂还要艳,他一字一句,缓慢说着:“我,饿,了……”
像呱呱坠地还没断奶的幼童,本能地找着果腹之物,那语气有种天然的撒娇。
少女仰头望着他,皎洁双眸比月色还动人,脸上表情干净纯粹,少年俯首在她耳边,轻轻呢喃,“我想吃阿姐,可以么?”
少女一顿,垂着头,像是羞涩,手指却来到腰间,她轻轻解开身上的衣裙,像逐渐褪去鱼鳞的鲛人,雪白的身躯在月色下泛着珠光。
他们慢慢抱在一起,像刚刚才从母体里脱胎,刚刚褪去胞衣的两个孩子,生涩触碰,完成一场天地间神圣的仪式。
少女眼角逐渐渗出泪来,朦胧着眼望着天上触手可及的月光,定弥城白骨森森,连月光都比别处冷。
她逐渐想起很多东西,从小到大,她都是天人里面唯一的异类,她天生没有天人的大神通,空有一副皮囊,术法方面毫无天赋,所以,她只能学的是攻心。
师父说,只要能杀死阿修罗王,哪怕用低劣的诡计也没关系……
因为天人永善,修罗为恶。
只要她不动心,她便永远可以赢得别人的心,哪怕对手是阿修罗王。
月色照在濡湿的浓睫上,少女唇间不自觉,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为了欺骗别人,她需要先欺骗自己,“我,喜,欢,你。”
梦境在一片瑰丽的色彩中水墨般晕开,最后只在郑拂脑海里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等她醒过来,一切都好像根本没存在过,突然消失在了脑海中,只剩下满脑子的混沌。
她撑着昏沉沉的额角起身,却发现那一堆衣服还有零嘴都打包地整整齐齐,同雪色锦囊一起,就摆在她旁边。
她顿时纳闷,奇怪?是红珠给自己整理的吗?
恰好准备好的东西放入锦囊中,帘幕忽然被拂开,帘幕那头的谢伽罗水润的眸子睨着她,眼神逐渐游移,谢欢欢朝她微微露出个笑意,裴行止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满室明媚的光照了一地,一切都像一个完美的梦境。
“师妹,起来了,我们准备启程了。”
郑拂连忙捉起了雪色锦囊,朝着他们飞奔而去,身上的薄罗衫背着光扬起,像一对翩跹的翅膀,她笑吟吟道:“我马上就来。”
…
马车一骑绝尘而去,行驶了几天,逐渐驶入了幽暗的树林,日色逐渐昏黄,就这么一趟的舟车劳顿,郑拂已经没了刚出去游历的兴奋,她有些恹恹地靠在马车壁上小憩。
夭寿!她真的好虚啊。
四肢发软,头昏脑胀,该不会是晕车吧?
裴行止见她这副脱水鱼儿一般的模样,担忧地将手贴在她额上,探知着体温,“师妹,你没事吧?看你出了好多汗。”
听到声音,谢伽罗警惕地回瞥了一眼,目光又淡淡地停在了马车外面,驾车的纸片人正在轻声哼着小曲,这纸片人是裴行止用鲜血点化的。
可真是,同他一样聒噪。
手指无意识地摁在窗框的倒刺上,顿时沁出一粒血来。
被裴行止触碰,郑拂顿时像被烫到一样,赶忙避开了他的手,身子不动声色地移开一点,“没……没事,我就是,有点热。”
见谢欢欢没有什么表示,她瞬间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