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四月,春光明媚。
郡守府上正是张灯结彩,进进出出的仆人脸上却愁云惨淡,动作麻木得宛如不知疲倦的木偶人,高阳郡枉死的新娘子、传说中作祟的怨女都仿佛一块巨石,沉沉压在大家心里。
普通人怎么可能不畏惧。
一个梳着双鸦髻的丫鬟抱着红彤彤的锦缎,正要迈入门槛,她到底年纪轻,心里藏不住事,饱满的脸上满是不服气,忍不住朝着身边一个年长的丫鬟小声抱怨起来,。
“玉枝姐姐,现在高阳郡这样乱,小姐这么急着嫁给余大夫,也不知会不会把脏东西招来。”
到时候,她们这些丫鬟们也得跟着倒霉。
玉枝有些头疼这丫鬟的口无遮拦,立即呵斥道:“主人家的事也轮得到你这个聒噪的贱丫头编排吗!”
小丫鬟吓了一跳,嘴里含糊地嘟囔着什么,没再言语,不经意回头,却看见裴行止和谢欢欢两人正朝着府内走去。
她忍不住惊喜:“裴公子、谢姑娘,你们回来了!”有了这两个捉妖人在,她心里也有了几分底气,“是不是捉住了作祟的妖邪啊?”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笑着答了,“没错,妖邪已经伏诛,大家可以放心,郡守千金的婚礼可以如期举行。”捉妖人的话仿佛一粒定心丸,麻木的仆人们脸上总算牵起了几分笑意。
听闻这个消息,厉郡守胖乎乎的身子激动得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太好了!裴公子,你们可真是活神仙啊,老夫真是感激涕零,不过,董窈娘的阴煞,是去哪里了?”
裴行止早就想好了说辞,“她附身在了遗芳阁一个姑娘身上,后来被除去了。”
厉郡守背着手在大厅里踱步,手心微颤,蹙了蹙眉,他又颤着嗓子问道:“裴公子可知道,董窈娘之前为何会附身在绾绾身上?”
裴行止叹息一声,如玉的脸庞白皙生光,有几分悲天悯人的慈悲相,“此事,在下并不清楚,只是世间因果报孽、生死轮回,冥冥之中都有定数,只是身在其中的人,往往无法察觉罢了,或许,这绾绾姑娘便是因果中的一环。”
闻言,厉郡守神色一变,白花花的脸上又沁出汗来,他连连垂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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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1>,赞同道:“是,裴公子说的是。”
一番简单交代后,裴行止和谢欢欢离开了,为了确保所有人的安全,他们需要趁任何人不注意,在郡守府上布置好阵法。
到时候,再与董窈娘来一个瓮中捉鳖。
眼看两人衣袂翩跹离去,厉郡守胖胖的身子忽然一把瘫在了太师椅上,满目颓然,大厅外阳光明媚,他身上一阵发冷,脑中却不断浮现出二十年前的场景来。
红粉楼阁灯火通明,胭脂客往来不绝。
“公子……奴家喂您……”
恍惚中传来丫鬟们银铃般的笑闹音,从遗芳阁二楼楼梯的拐角处而来,鼓点与琵琶声顿起,柔软靡丽的调子让人意乱情迷。
一声“董窈娘来了”却让原本同姐儿们调笑着的公子哥顿时安静下来。
那时候的厉郡守,名叫厉枞严,模样俊朗,也是高阳郡浪荡子中的一员。
所有人都在望着二楼,厉枞严也不例外,楼梯尽头,一美艳女子扭着纤细的腰肢,朝所有人款款而来,很快立在了二楼的厅前,以傲人面目示众。
他听到周围公子哥们倒一口凉气的声音,董窈娘无疑是美艳无比的,芙蓉如面柳如眉,身段丰满妖娆,再加上脂粉饰面,兼之艳丽的宝石缀作额饰,显得她的美貌越发具有侵略性。
且与一般青楼女子的柔婉低顺不同,她身上还带着一股子不甘屈于人下的傲气。
可厉枞严后来却见识到,对董窈娘而言,这种傲气既是孤身立命依仗的武器,也是招来杀生之祸的锋刃。
董窈娘美目扫过楼下的公子哥,声音娇如莺啼,“各位公子,想必都知道,今日是窈娘挂牌之日,窈娘蒲柳之姿,得各位公子爱怜实在惶恐。
只是窈娘虽然出身低微,却也曾读过一二圣贤书,向往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哪位公子今日抬爱,愿意摘窈娘的牌子,需与窈娘约法三章,那就是之后必须迎娶窈娘为结发妻子,并且不得纳妾。”
一个青楼女子说出这番话来,实在有些离经叛道,立刻有公子哥不屑轻哼,“一个青楼女子罢了,妄想借此攀高枝,想得倒美,小爷我也是高阳郡有头有脸的人物,这牌子,小爷摘定了,只是,这约法三章,小爷可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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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1>放在眼里。”
这话虽然无赖了些,可在场不少公子哥都有这种打算。
董窈娘也不恼,笑着道:“蒋公子这番话确实有道理,窈娘人微言轻,地位卑贱,诸位自然不会把窈娘的话放在心上,可是窈娘自认为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若公子强行要摘窈娘的牌子,窈娘只好一死来证冰心了。”
这话一出,那些浪荡公子脸上表情都很难看,他们来风月场,都是为了寻欢作乐,若真的逼死了人,反而平白给自己添了晦气,实在不划算。